施老娘的話記心里，也不管那八字一撇一捺俱無，先將老丈人看女婿的目光將衛煦從頭到腳想了一遍，只他慣常不理村中俗事、流言蜚短的，又長衛煦一輩，撓得頭禿也沒想出個詳實。

    連想了兩日，這才想到衛煦和江石親密，兩人往來頻繁，遂打算賺江石出來，再想法子旁敲側擊問上一問。

    他拿定主意，趁著年前末次進山，偷摸問起衛煦的事。

    江石大為奇怪，反問道：“進叔怎打聽起阿煦來？他因著里正的牽頭，常在遠近寺廟送柴火，再兜售些吃食給寄住在寺里的學生香客?！?/br>
    施進不答，自顧自道：“這倒是個好營生，還與神仙佛祖親近，求神拜佛時定能得些便宜?！?/br>
    江石哭笑不得，心里卻似開了鍋，暗想：進叔不是多事的人，怎會無緣無故打聽起江煦？他們兩家往來不多，無仇無怨無恩情。施家有女，衛家有男，莫不是為著兒女親事……難道是給他家小二娘說親？

    施家小二娘這般小……江石越想越覺心里不得意，不禁道：“進叔，你該不會想和衛家結親……”

    施進大驚，慌道：“哪個要與他家結親，我不過多嘴問問?！?/br>
    江石覷他神色，更加篤定，老大不悅道：“進叔，你家小二娘這般小，大可再在家里藏幾年。我先前只當進叔是個好阿爹，疼惜女兒，原來也與旁個相同，巴不得將女兒掃地出門?！?/br>
    施進瞪圓眼，要發怒，復笑：“因你是好意，雖口里說得不好聽，進叔我也不與你計較?！?/br>
    江石以為他真要嫁女，皺緊眉，道：“縱是進叔生氣我也要說，小二娘才多大，怎好嫁人的？再說……哪個與進叔道阿煦是個好夫郎，他天天在寺里來去，聽那些和尚念經敲木魚的，聽得多，愣是做了俗家弟子，再聽多些，說不得就去削發跟著敲木魚撞晨鐘了?！?/br>
    施進這一驚非同小可，漏聽了好些話，急道：“你休哄我，衛小乙只一個親子，怎會許他去做和尚？”

    江石面不改色，嘴里胡說道：“廟里好些皈依的禿驢，不曾剃頭燙戒疤前，家中老父老母妻兒家小，一應俱全，還不是拋家棄子、絕情寡義做和尚念經去了?！?/br>
    施進呆若木雞，道：“好好一個男兒郎，怎想著去做和尚，他又不曾做過孽?！?/br>
    江石道：“眼下倒還不曾做和尚，只他天天往寺里鉆進，又跟著那些個知客僧啊方丈熟識，難保那些個和尚見他有慧根，為了積公德，非要渡他出家?！?/br>
    施進半信半疑，問道：“衛小乙可知他兒郎想剃頭當和尚?！?/br>
    江石蹲在施進身邊笑道：“這事，阿煦如何敢讓他爹知曉，怕不是脊梁骨都要被敲斷?！庇值?，“進叔也別聲張，爛在肚里，又不是什么好事，說不定過些時日他又不想當和尚了?！?/br>
    施進點頭：“我口中又沒生得長舌，哪會多話?！?/br>
    江石自認自己舌長，有搬弄是非之嫌，嘆道：“我與阿煦異姓兄弟，本該義氣為先的，無奈我又和進叔親厚，偏進叔竟生了將小二娘許他的念頭，我怕沒個好結果，這才不得不……”

    施進呆了呆，木愣愣地道：“誰個要許萁娘，只你嘰嘰歪歪的說我要許萁娘，莫非我只萁娘一個女兒？”

    “??？”江石的嘴皮頓時霜結，僵直在那如遭雷殛，剎那間真是百轉千回，心里暗暗叫苦：要糟，似是惹了禍事。是了，進叔家還有個大娘子，年歲與阿煦仿佛……

    施進嘆口氣兀自搖頭，道：“話既到此，我也不愿遮掩。家里有意衛煦，我因見他和你親近，便想打聽打聽他的為人品性，結不結的倒還未個準，倒不曾想，他竟個想去做和尚。罷罷罷，侄兒你只當今日半個字不曾入耳?！?/br>
    江石呆怔在那，暗想：我怕不是要提頭給阿煦的賠罪？

    施進一屁股坐在地上，憤憤道：“好懸今日跟侄兒說了一嘴，不然，我家葉娘鮮靈靈的一朵鮮花不是插在了衛煦這坨牛糞上?！?/br>
    江石眼看不妙，拼著舍掉自己臉上面皮，插缺補漏，修修縫縫，笑道：“進叔可能聽我一言？”

    施進道：“侄兒只管說?！?/br>
    江石道：“阿煦為人確實是個百里挑一的，不吃酒不好賭，不欺人也不教人欺了去，肩弱卻能頂得事，與人來往更是爽快。他在寺廟里往來，連著和尚都喜愛他，愿與他好些方便。寺中寄住的學生香客，因他厚道，也多愿買他的糕茶野物……”

    施進嘆道：“好侄兒，他縱有一籮筐的好，奈何他是個要剃頭的。倒也有些野和尚，也娶妻也生子，專在外做法事坑蒙拐變，掙得萬貫家財。這些不過賊棍騙子，不是好人?！?/br>
    江石忙道：“阿煦縱要做和尚，定也守清規戒律，如何會在外頭蒙騙?！?/br>
    施進大嘆：“果是要做和尚?！?/br>
    江石叫苦不迭，面上卻道：“進叔只先聽我言語。阿煦便是想做和尚也不過是個想頭，便如有人想當官，有人想從軍，有人想當游俠浪客……不過一個念想，不曾遇上剖心挖肝的變故，隔年便忘了。有些個禿驢確實可惡，自家吃得肥圓，還要伸手接信客的銀錢，又有些個和尚委實當得高僧，一心勸人向善。阿煦既是俗家子弟，自也是個良善人，佛法又講究不打誑語，阿煦自也鮮少騙人?！?/br>
    “這樣數來，阿煦實是不可多得的良配?！?/br>
    施進疑惑，萬分不解，道：“侄兒，你先頭還說衛煦不是良配?！?/br>
    江石端得千年老樹的面皮，笑道：“我站進叔這邊，自是往大里數落阿煦的不好處，這才不枉我和進叔的交情；又因我和他交好，少不得也要往大數數衛煦的好處，才不負我們的兄弟情誼?！?/br>
    施進肚里彎繞少，想想覺得有理，伸手拍拍江石的肩，道：“雖聽得不大通，仍算侄兒有理?！闭f罷，又有幾分擔憂，“萬一他真個想當和尚又如何？”

    江石笑道：“進叔可信我？”

    施進道：“你年小，不敢說十分信，七分信還是有的?！?/br>
    江石道：“七分便可為?！彼Φ?，“進叔既信我，我便在中間幫進叔查查他的品行，時不時遞個消息給叔。進叔查上個一年半載的，自家心中就有了定論?！?/br>
    “如何幫？”

    江石笑嘻嘻道：“還得小二娘一道幫把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覺?！?/br>
    第37章 兩小有猜

    施進以前只當江家大郎是個沉默寡言、心狠手辣之徒，正如那日撞著野豬，斜刺里殺將出來，一刀捅在了豬脖頸上。

    誰知都不曾翻年，這人嘴皮子翻飛，滔滔不絕，直把他說得頭暈目眩，云里霧里不知所以。直問道：“大郎，說得明白些，里間怎還有萁娘的事？”

    江石笑道：“我得閑了，便去找阿煦，看他長日間的做什么消遣勾當，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