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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嘰咕個沒完,還有甚話要留到晚間說的?” 阿萁邊對著面盆里的水給自己梳發髻綁絳帶,邊答施老娘道:“嬢嬢不知曉,我和阿姊有一輩子的話說呢?!?/br> 施老娘不以為然,念道:“眼下是親密,往后隔門隔戶的,各有各的cao心,各有各的勞碌,一年都難得往來……” 阿葉本就滿腹心事、悶悶不樂,聽了施老娘這話,真是心頭有如刺扎,渾身難受。 阿萁綁好絳帶,揚著臉笑道:“這般不好,那嬢嬢不如把我們姊妹都留身邊,留個天長地久?!?/br> “胡言亂語?!笔├夏锬醚蹝吡艘挥洶⑤?,因見她頭上的銀邊紅絳帶,道:“這可是你江伯娘與你的?倒偏得她家好些事物,這兩家往來,自要有來有往,咱家也沒甚好東西,你要是去玩,裝一碗干菜給江家?!?/br> 阿萁遲疑:“嬢嬢,村里各戶哪家沒曬干菜的?拿干菜去怕是不好?!?/br> 施老娘道:“別家都有,她家定沒有,江大這個爛骨無賴,早年又好酒又好賭,連著輸掉幾畝良田后,分得菜地也賣給了他兄弟,江二一家也是個可厭的,親兄弟的地也要貪,全沒半點的骨rou親情。到如今,江家剩的那點菜地,只夠得自家吃用,哪有余得拿來曬干菜?!?/br> 阿萁聽罷,奉承道:“還是嬢嬢周全,樣樣都想到了?!?/br> 施老娘笑罵:“你別滿嘴蜜糖灌我迷魂湯,得了好就連篇好話,不得好,嘴撅得能掛油壺?!?/br> 阿萁笑著撅長嘴,施老娘本要擺個黑臉,臨了卻笑出來,張開巴掌連拍了阿萁幾下,道:“七早八早就作怪樣。???你是不是小娘子?還有沒有半點斯文的?哪個小娘子不是安安靜靜討人喜歡的?只你扮丑裝樣引人發笑??烊㈦u鴨放出去,再把院子掃掃,不許和狗玩到一塊去。別忘把雞子揀了?!?/br> 阿萁擠眉弄眼地應了一聲,又偷偷向阿葉使了個眼色,自去給雞鴨開籠,黃毛狗見了她高興,將尾巴搖得花開似得,汪汪叫著沖過來。阿萁拄著掃帚,伸指點點黃毛狗的鼻子,想起江家愁眉苦臉的阿細,笑著道:“阿黃,你是男兒郎,生得這般肥矮,人家阿細還是小娘子,頂你好幾個呢,你羞不羞臉?羞不羞臉?” 施老娘在灶間聽到黃毛狗歡快的叫聲,跟阿葉抱怨道:“聽聽,聽聽,你meimei又跟家里的狗鬧到一塊,別個人一年大一年,只她一年小一年,將來別教壞我孫兒?!?/br> 阿葉抿嘴笑道:“萁娘的性子,令人見了就心生歡喜?!?/br> 施老娘道:“她是你meimei,你自然看她千好萬好,外人看了就是千嫌萬嫌?!?/br> 施進昨晚一時逞能,答應了陳氏探探施老娘的口風,早飯對著自己親娘皺皺巴巴,眼尾垂、嘴角垂的老臉,還未開口心里倒先發怵。 施老娘看兒子驢子拉磨似得,只在跟前打轉,料他有為難事要跟自己說。她也不說破,也不過問,裝作沒見帶著仨孫女揀豆子,將過年,做幾板豆腐,祭祖宗祭天地,又可捏了圓炸豆腐丸子,余的存在壇子里做霉豆腐。 陳氏唆使施進問話,心里卻也惴惴,飯畢借口指點里正家的小娘子針線,逃也似得抱著針線笸籮走了。施進張著嘴,眼睜睜看著妻子飄然遠去,愈發不安起來。搓著手摸著脖,繞著施老娘祖孫四人一圈又一圈。 阿萁探身湊到阿葉耳邊,低低道:“阿爹定然有事,還是不好開口的事?!?/br> 阿葉不知她從哪得出的定論,不解歸不解,只管跟著點頭。 阿豆卻鼓著腮幫,學著施老娘將臉一板,將濕溚溚的手往兩腰一掐,立在那道:“阿爹,你來來去去,轉得人頭暈?!?/br> 施進哈哈一笑,不再兜圈子,拉了一條長凳過來坐在一邊,手動腳動臀動,欲坐又站,欲站還坐。 施老娘瞇著眼揀了幾顆死豆子扔掉,指派阿萁等人:“我這邊再沒別的要忙,葉娘自去做針線,萁娘既得空,揀個干凈的小壇子,裝幾把干菜,給你江伯娘拿去。豆娘……唉,玩去吧,臟了衣裳看我不抽你?!?/br> 阿豆聽施老娘許她去玩,高興地直拍手,拖了黃毛狗一路小跑往老樟樹下去了;阿葉最為乖巧,依言進屋收拾針錢;阿萁最為刁鉆,她見施老娘似特意趕她們,應是有避忌的話要與施進說,隱隱覺得應和阿葉有關。她在灶間裝了一小壇子干菜,偷將后門打開,從前院出,繞一圈又從后門回到家中。 屋里的阿葉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正欲出聲,阿萁急急擺手,過來拉了阿葉的手,悄聲道:“阿姊,我們去偷偷聽一下,阿爹和嬢嬢說什么?” 阿葉慌忙搖頭,怎好偷聽長輩說話。 阿萁掩著嘴,偷偷道:“阿姊,嬢嬢和阿爹說不定要說你的事呢?!?/br> 事關己身,阿葉自是掛心,強忍著好奇,堅持不肯。阿萁奪過她的針線,笑道:“聽聽打什么緊,誰叫自家墻薄?!?/br> 阿葉被說得意動,半推半就被阿萁拉了過去。 院子中,施老娘沒好生氣地橫一眼施進:“大郎,今日不進山中埋套子?” 施進坐那抖著腿支吾著不肯說。 施老娘怒道:“要說便說,再不說,爛在肚里也不要說?!?/br> 施進大笑幾聲,拿指頭撓撓濃直的眉,想著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往前一拖條凳,輕咳一聲,開口道:“阿娘,我大舅兄家想和咱們家做親,你………你看可還合適?” 施老娘笑道:“什么叫和咱們家做親,你都叫大舅兄了,不早就做了親?” 施進無法,只得道:“是……是舅兄家的大郎和咱們葉娘?!币幌氲脚畠簩⒓?,施進心里又開始冒酸氣,唉,他是哪家也不想給。 施老娘不語,另在一張竹椅子上坐下,晨光透過樹梢,填滿了她臉上每一道深深的皺紋。粗枝大葉如施進,也是恍然一驚,歲月如流,雨雪風霜,自己的娘親臉上有了成百上千條溝溝壑壑。 “阿娘……” “大郎心里如何想?”施老娘問道。 “葉娘還小,我不舍得嫁她?!笔┻M脫口道,拿手一抹臉,“只……只是……” “誰個問你舍得舍不得,阿娘只問你,你心下覺得你舅兄家合不合你意?可不可以許?” 施進想了想,道:“親上做親嘛,舅兄家的大兒,看著軟和,跟阿葉仿佛,是個好脾性的,兩家隔得也近,好不好的,捎個口信家里也能知道,倒比許了別家強些?!?/br> “放屁?!笔├夏镞艘豢?,氣道,“老婆子我看,一點都不好?!?/br> “哪……哪……不好?”施進一怔,結結巴巴問道。 “別的不說,我能數出來的便有三樣不好。先說人,這家私啊出身啊,有時真論不上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他家街頭要飯,哪日得了機遇,掙得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