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睛，語氣里有幾分蕭瑟。

“譚岳，我說開誠布公，是真的?？茨氵@幾天說的做的事，我才想，有些東西是不是該和你講清楚?！蹦降露Y凝視著對面那一位在世人面前光芒萬丈備受矚目的男人，斟字酌句道：“青原的離開，我相信比我更難過的，是你?！?/br>
“我以我妻子和兒子的名義明明白白告訴你，青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豁出命的哥們，僅此而已。我所做的一切都基于此，我對他的了解，也是因為……同窗、義氣和友情?！?/br>
譚岳睜開眼睛，他撇開了表面客套的眼神里帶著淡淡的疏遠，防備，懷疑還有責問。他隱約猜到慕德禮這番話的用意，單純保持沉默，并不回答。

慕德禮毫不介意對面沒有反饋，繼續唱獨角戲：“再說青原的死因，警察判定是自殺，我提供的手機電話記錄和當晚接通的情況，他們判定證據不足?！?/br>
慕德禮一邊說，一邊忙忙叨叨地打開了剛才手里的牛皮大信封，翻出幾份，材料攤在茶幾上。譚岳順著看過去，是幾部電影拍攝的資金情況的賬單。

“這是我最近重新估算出來的。我最近還算了他幾部電影的票房盈虧?！?/br>
“第一部，他在上大學就開始構思，畢業后用了兩年時間拍攝完成，資金是他母親秦音女士的遺產，以及他在大學的時候兼職賺的錢，我出了一部分，還有部分同學接濟?！?/br>
譚岳有些不解他為什么從這些老黃歷說起，不過仍靜靜聽著。

“碰巧獲得了戛納電影節選片人的賞識，做了影展的片目。青原回來跟我說，他在影展上遇到了謝威澤，他挺欣賞他的視角，給了他五百萬支持他自己選題拍片，也就有了第二部?！?/br>
譚岳淡淡說：“謝先生慣常投資給有潛力的導演和電影人，這是圈內的佳話?！?/br>
“不錯，不過第二部影片問世后，就不太走運了。上了奧斯卡卻依舊沒有公映，這部戲的資金缺口都成問題，哪有余力繼續拍攝。我本來想勸青原也成為簽約導演，因為當時有制作公司和我們聯系，愿意鋪平劇本拍攝和發行一整條路?！?/br>
“他一定沒同意吧?！弊T岳毫不懷疑。

“是啊，那時他還不到三十歲，那么年輕。對他而言不能拍攝自己想拍的題材，才最難受?！蹦降露Y點點頭，有繼續說道：“后來，又碰上一個投資人。他支持青原拍攝自己感興趣的故事，提供資金不加約束。于是才有了、和的問世?！?/br>
譚岳縱然感情在，但理性也不太相信一個投資人能不問票房盈利連續投資，反問道：“這么好的事兒？”

慕德禮神情郁郁：“是啊。投資人不關心具體題材，也沒有過多的條件約束。甚至拍攝過程和選角都不過問。不需要片尾鳴謝，也沒出現在片場過?！?/br>
“青原從來沒有透露過是誰？”

“青原那個人，只要資金到位了能專心拍電影，其他一切雜事就都不放在心上。畢竟有謝先生珠玉在前，總會有喜歡他電影，愛純粹熒幕藝術的人會出資支持他?！蹦降露Y嘆口氣繼續道：“我是翻了他的賬單原件，才知道這投資人名叫王超，真是個百度都能出來幾千萬的大俗名?！?/br>
譚岳沒頭沒腦來了一句：“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其實也覺得有人捧他的片子是好的，管那些觀眾為的是什么。所以，有人匿名投他電影……我理解?！?/br>
慕德禮自顧自地把話說完：“后來投資人突然撤資了，遇上了困難。之前一些電影票房不佳，也堆積了一些舊債，還傳出了最佳導演獎旁落的消息?！?/br>
譚岳聽他把時間線一下拉近，緊張問道：“什么意思?！?/br>
“在警察看來，是充分的自殺動機?？蔀槭裁丛谖铱磥?，來得太巧合就像是湊足了所有棋子而最終下手呢?！蹦降露Y苦惱地靠在沙發上，郁悶地說著不輕不重的話：“估計青原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怎么死的?！?/br>
譚岳握著沒喝一口的檸檬水，手心的熱度讓冰涼的杯壁鍍上一層水珠：“如果真是人為的他殺，謀殺前刻意制造出青原自殺身亡的背景動機。而在他死后還炒作媒體，宣揚他的自殺意圖之充分，綁架輿論，可謂用心險惡。既謀殺了他，又偽裝成自殺。第二次地將他謀殺?！?/br>
慕德禮嘆道：“人們已經被各種小道消息和捕風捉影給說服了。澄清真相談何容易?！?/br>
慕德禮坐直身子認真道：“譚岳，我真心感謝你為做的宣傳。你振臂一呼，甚至讓一些場次一票難求。你一條微博，比一個劇組的后期宣傳都有效。咱不說票房最終怎么樣，但是樂觀估計應該不會慘淡收場，甚至小有盈余?！?/br>
“夠了，譚岳，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你讓他的作品獲得世人關注，雖然喧鬧，但也是他一生付出應得的?！?/br>
“慕編，你想說什么?！弊T岳意識到他話里有話，止住他繞圈子趕忙問。

“譚岳，你要知道，青原已經不在了?！蹦降露Y看著譚岳的眼睛，狠狠拋出了每一個字：“你注視了他那么多年，他卻一直在看別的風景。抱歉……我沒有勸了他回頭，或許不該由我對你說……”

“可你在玉蘭獎上的獲獎感言，還要我再重復嗎。這些年你到底在等誰，你在等的人他真的已經走了?！?/br>
聽了慕德禮窩心的話，譚岳恍然明白他今天叫自己來，是為了讓自己看開。他驀地不堪思緒之重負，垂下酸楚的頭：“今天你跟我說這些，想過我一直都在嫉妒你么?！?/br>
“上大學的時候，導演系你們倆從來都是形影不離。青原人很聰明，非常聰明，可是心眼兒只有一個。慕師兄你……”

慕德禮聽譚岳憶同學年少，放松地笑了笑接了話茬：“我比較笨，不過心眼多?！?/br>
“知道你人的都了解，是一個傻名字顯得你很笨?！?/br>
聊起青蔥往事，慕德禮愈加懷念：“你不說我都快要忘了。老同學都叫我老馬。沒招兒，誰讓他們總覺得馬德里更順嘴?，F在想來我得謝他們沒叫我西板鴨。我說，表演系的小師弟，你費了好大的心打聽這些雞毛蒜皮啊，難為到現在還記得住?！?/br>
“他從來沒有取笑過你。所以你跟他特別友好？”

慕德禮掏出來一根煙，不過沒有點。編劇死腦細胞的工作，讓他在思考故事的時候都會祭一祭肺王廟。但眼下，他只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我們倆怎么好的，困惑你很久嗎?！彼匆娮T岳點頭，笑說：“具體怎么好的，我不清楚。也許就倆字兒，投緣。類似遇上能對得了戲的搭檔，說話有回聲?！?/br>
“不止投緣那么簡單?！?/br>
“嗯，我這不還沒說到呢。我上影校，一開始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