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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又是不動的,現下是這么放置,十二年前乃至七十年前也是如此,清寧宮由諸多宮人來往的皇后居所變作只有野貓拜訪的廢殿,屏風書卷桌椅燈座卻是不變的。謝忘之看著那扇精心繪制的屏風,總覺得好像下一瞬就要有人轉出,或許是那位在史書上以謚號稱呼的皇后,或許是一身青衣的少年,姿容冷麗,抬眼時眼瞳里流轉著細細的金屑。 她又笑了一下。 天色不早,不好逗留太久,謝忘之最后看了屏風一眼,轉身要走。 腿還沒邁開,臂彎上忽然傳來一股往反方向拉扯的力氣,且還不小,扯得她往后踉蹌幾步,猛地跌進個懷抱里。抓她的顯然是個男人,比她高了大半個頭,手臂橫過腰腹,隔著兩層衣衫都能感覺到恰到好處的肌rou線條,輕而易舉把她整個人鉗制住,讓她動彈不得。謝忘之霎時緊張起來,忍不住大口呼吸,入鼻全是熏在衣領上的淡香,略微的苦,仔細嗅嗅又好像有些不明顯的甜。 她開口想叫,鉗制著她的人卻預料到,另一只手抬起,先是帶著薄繭的食指指腹緩緩撫過臉頰,再和剩下的幾根手指一同稍稍抬起她的下頜,像是強迫她抬頭,讓她不能順利發聲,又像是刻意欣賞這具纖細的身體和這張光華照人的臉。 他用拇指輕柔地撫摩過謝忘之的嘴唇,忽然低頭,在她耳朵上抿了一下,聲音分明壓的低低的,卻怎么聽都有種調戲的味道:“小娘子敢獨闖,是自恃美貌,覺得我不敢動你,還是故意送上門來讓我吃?” 好歹認識這么久,要還認不出來,那就是傻,謝忘之緊繃的身子一松,手肘往后一錘,半是羞惱半是無奈:“……長生!” “是我?!崩铨R慎硬生生挨了這一下,剛好錘在他腰腹處,錘得他悶哼一聲,但他不介意,只放下扳著謝忘之下頜的手,轉而也放到她腹部,從背后環著女孩。他干脆低頭,把臉埋進她肩頸交界的位置,深吸一口猶如桃花的香氣,悶悶地說,“我回來了?!?/br> “你怎么……” “回來得匆忙,軍中還在整理?!崩铨R慎知道她要問什么,“故而沒讓人通報?!?/br> “……回來就好?!眲偛拍且幌麓_實驚險,謝忘之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但李齊慎這人確實胡來,早就習慣了,何況又攢了一個多月的思念,還有什么不能原諒他的。她垂下眼簾,溫聲說,“我很想你?!?/br> “我也是?!崩铨R慎閉上眼睛,“別動,讓我抱會兒?!?/br> 他收攏手臂,把懷里的女孩抱得更緊,謝忘之則乖乖站著,放任身后的男人從背后抱她。隔著薄薄的衣衫相貼,即使背對著,她也能感覺到李齊慎胸口隨著呼吸的起伏,平穩均勻。隱約還有心跳,一下一下,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又或者是兩人的心跳重合,糾纏得不分彼此。 闊別月余,這個人終于回來了,雖然嚇了她一回,但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居然是抱一會兒,黏得像是只外出闖蕩后歸家的小貓。 謝忘之輕輕一嘆,憑著感覺抬手,在李齊慎柔順的發絲上摸了摸:“好了嗎?” 她兀自柔腸百結,李齊慎腦子里的東西卻和她卻截然不同。二十歲的郎君,對著新婚不久就被迫別離的妻子,腦子里還能有什么,懷里的女孩纖細柔軟,讓他抱著卻毫不設防,頸部修長,藏著一汪桃花香,讓人想一口咬下去,嘗嘗肌膚是不是也像桃花瓣一樣。 不過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以謝忘之的性子,恐怕要羞得跑掉。李齊慎舔過尖利的犬齒,暫且克制住,松開她:“嗯。沒話和我說嗎?” “當然有?!敝x忘之轉身,“我聽過些從蜀州傳來的消息,辛苦了?!?/br> 那些消息都出自崔適的手,矯飾過的東西,沒什么可多說的,李齊慎只輕輕搖頭:“還好?!?/br> 他是真無話可說,謝忘之卻以為是怕她擔心,難免涌起點憂思,看著眼前的郎君,緩緩抬手,極盡輕柔放在他臉頰上,生怕不慎弄痛他。她抬眼,眼瞳里滿滿地倒映出李齊慎,微微蹙眉,看眉眼是憂思難解,說出的話卻是調笑:“我本來想說你在蜀州餓瘦了,現在摸摸臉,好像又沒有。聽聞蜀州多美食,你背著我偷吃什么了?” “在蜀州月余,我可都餓著呢?!崩铨R慎順著她的話說,握住她的手背,臉頰在掌心里蹭了蹭,微微垂眼時一臉滿足,像極了煤球吃飽魚膾翻出肚皮亂蹭時的神態,“有再多東西,我心念著的,還是長安城里的桃花粥?!?/br> 入夏都快一個月了,哪兒還有什么桃花,謝忘之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他是意有所指胡說八道。她想惱,偏偏眼前的郎君神色平靜,貼著她掌心時千般依戀萬般柔情,垂落的睫毛根根分明,每一下眨眼都觸在她心上。 謝忘之還有什么話可說,只能摸摸他的臉,輕輕應聲:“嗯?!?/br> 李齊慎笑笑,松開她的手,順勢往前一靠,把女孩抵在一旁的桌上,頂著詫異的眼神,稍稍低頭,和她額頭相貼。謝忘之一驚,在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里看見小小的自己,好像天上天下,李齊慎眼中只有她一人。 她忽然抬手,在他頸后攬住,順便把自己送上去,貼上他的嘴唇。 李齊慎萬萬沒想到她能這么主動,扶住謝忘之的腰,和她同時閉上眼睛,繼續這個懷著思念與安撫的吻。 一吻了結,他沒舍得立刻分開,在謝忘之唇上最后廝磨一下,閉著眼貼了會兒額頭,才拉開距離。李齊慎依舊把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間,垂眼看著面上染著淡紅的女孩,笑吟吟地問她:“當年你追著煤球跑進來,在這兒遇見我,想沒想過,我們會像現在這樣?” “……想過才是見鬼了呢?!敝x忘之有點羞,強迫自己看著李齊慎,“我不是說過嗎?我當時只覺得,能在廢殿里,恐怕是那只黑貓化身,搶了我的荷包,在這兒等著我呢?!?/br> 當時的場面太好笑,回想起來,李齊慎忍不住笑了一下,和她說話時倒是認真的:“我當時見你,看你身上的衣裳,知道你應當是宮人,但看你的模樣,又覺得怕是天女,見我孤身一人可憐,這才前來?!?/br> 隔了六年,謝忘之也沒法回頭去揪出當年那個十四歲的少年,問他究竟是不是這么想的,她只是覺得有點難過。分明是皇子,本該受盡寵愛,卻孤獨地站在廢殿里,窗外鬼影幢幢,見到敢和他說話的人都以為是天人來游。 “我不是天女,但我想,就算真是,”謝忘之笑笑,“也要為你留下來的?!?/br> 李齊慎微微一笑,再度俯身,抱住這個女孩,抱住此生唯一所求。 日暮時的風吹過,殿外草木搖曳,薔薇和牡丹在窗上投出花影。最后的日光透過窗紙落在兩人身上,鍍出隱約的金邊,像是一幅剪影。 太陽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