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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選,我也不是平盧節度使。大敵當前,局勢緊迫,各人有各人的選擇,沒什么可說的?!?/br> “……是這個道理?!甭犚姷南⑻?,謝忘之腦子開始發昏,短短幾句話,李齊慎好像給她這么多年固守的東西敲開了幾絲裂縫。她吞咽一下,“那天策軍呢?我先前聽我阿兄說,正在往長安城趕?!?/br> “且戰且退罷了,平白消耗戰力,恐怕也不會很好?!崩铨R慎猜出李承儆是調天策軍來充當護衛,當了十六年皇帝,李承儆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和身下的皇座,哪里會管沿途將士的死活。他閉了閉眼,給天策軍說了最好的結果,“大概折損一些,到長安城時,還能做最后守城的戰力?!?/br> 到這里,能說的都說了,別的陰謀陽謀和勾心斗角太復雜,李齊慎不敢斷言,背后的東西也太血腥,不好和謝忘之再深入,他盡可能輕松地說,“就這么多,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br> 謝忘之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千言萬語,出口成了一聲嘆息。 她不開口,李齊慎也不多說,耐心地等她想明白。 郡王府本就沒幾個人,仆役也不會冒出來打擾,院子里就他們倆,一沉默,風聲清晰起來,簌簌地吹過枯枝,抖落上邊積起的白霜,看著都覺得寒涼。 謝忘之盯著一簇霜花墜落,沉默片刻,扭頭問李齊慎:“那我再問你……若是、若是沒能平亂,你怎么辦?” “我還能怎么辦呢?我再不愿承認,我也流著隴西李氏的血,死也要死在長安?!边@點李齊慎早就想清楚了,少時因為身上這一半血糾結,恨不夠光明澄澈,如今倒是坦然,往上數幾代,有李承儆這樣不能成事的,也有勤勤懇懇的,他沒什么可厭棄的,而且投胎這回事也沒得選。 他姑且還能笑笑,一笑就又是意氣風發的小將軍,“若是運氣好,能平叛,那我到時就真去你家提……” “……不許說!”謝忘之忽然開口,急急地打斷。 李齊慎一愣:“怎么,這是不愿意?” “……不。不是?!敝x忘之垂下眼簾,聲音也低下去,“這話不能亂許諾。我以前讀傳奇,情勢危急時,但凡說這話的,沒幾個有好下場?!?/br> “原來你信這個?!崩铨R慎倒不在意,又笑笑,“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br> 雖然同在安興坊,謝忘之也不是兩條腿走到郡王府的,自然坐的是馬車。這會兒馬車就停在外邊,李齊慎說的送,也就只是送到門口,看著謝忘之上馬車。 往常也是這個流程,謝忘之不是那種嬌柔的性子,不會扭扭捏捏,反正今日一別明朝再見,惺惺然作難舍難分態才是矯情。但剛聽完李齊慎說的話,心下蒼涼,難免有點舍不得,好像跨出這個門,身側的郎君就會化作夢幻泡影。 快到門口時她忍不住回頭,輕聲叫他:“……長生?!?/br> “怎么,舍不得我?”李齊慎風輕云淡,“我在這兒呢,又跑不掉,明日再來就是?!?/br> 謝忘之無法反駁,她怕的就是這個“明日”會突然消失,但她不能說,只能朝著李齊慎笑笑,應了一聲,戀戀不舍地轉頭。 還沒邁步,袖口忽然一緊,謝忘之腳步一頓。 下一瞬袖上的力度更大,她整個人被拽了轉了半圈,拉她的人順勢向著她俯身,極輕地吻在她額頭上,濃密的睫毛隨之垂落,遮住眼睛里的千山萬水。這一吻極盡纏綿又極盡冷淡,沒有任何暗示,像是信徒虔誠地觸碰神明,剎那仿佛永恒。 謝忘之愣住了。 李齊慎退開兩步,再度睜開眼睛,神色平靜,眼瞳深處卻藏著些許悲戚,但他不會表現出來,只笑笑:“行啦,回去吧。我總在這里的?!?/br> “……好?!敝x忘之心頭震顫,最終說出的卻只有這么一個字。 等李齊慎松手,她迅速出門,坐上馬車,否則她怕會忍不住死死地抱住他。馬車轆轆遠去,謝忘之聽著車輪碾過石板的聲音,緩緩閉上眼睛,許了今年第一個愿。 ——萬望平安。 ** 愿望許得挺好,實則沒什么用,叛軍照舊勢如破竹,贏了幾場后乘勝追擊,到二月過半,直逼洛陽城外,同時昭義節度使投降,叛軍又吸納了一支軍隊。洛陽東都,又有天策府駐扎,本來未必不能阻擋,奈何年前皇帝一道敕令,調了天策精兵,如今洛陽也是岌岌可危,又沒有馳援,生死一線,能不能守住全看天意。 消息一傳回來,轟動長安城,朝臣一半憂慮長安城能不能保住,一半則試圖逼迫李承儆做個決策,總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 一來二去,朝臣煩,李承儆也煩,光今天就砸了三套茶具,碎瓷濺得紫宸殿的地板上全是,偏偏還沒人敢上前收拾,就怕一個不小心礙了皇帝的眼,被拖出去打死出氣。 又是一套茶具落地,上好的大邑瓷,砸在石磚上,清脆如同昆山碎玉。李承儆看著飛濺的瓷屑,覺得胸口那一口氣出去點,整個人靠在椅背上,一口口地換氣,眼眶突突跳著,好像要把兩顆眼珠子擠出去。 他自認一身帝王術,結果識人不清,養出康烈這么一頭虎狼,短短幾個月,叛軍就直逼洛陽,再下一步肯定就是長安。事發突然,他也沒轍,好歹有自己的考量,那群朝臣卻死活不信他,一面逼他拿個主意,一面又不容易他想的法子。 最煩的就是今早上朝時的那個老臣,聽見洛陽城的消息,仰天長嘯三聲,說愧對平興皇帝,旋即觸柱自盡,濺得宣政殿的柱上全是血。他一頭撞死倒是清凈,其他人還不是得想辦法,李承儆仰頭看著天花板,越想越氣,恨不得把那老臣的尸體拖出來再踩幾腳。 偏偏座下的李琢期還不識相,居然還固執己見:“……阿耶,我還是覺得,命盧將軍出洛陽城迎戰不合……” “不合適?你也想和那幫昏了頭的朝臣一樣,說不合適?”李承儆怒了,想拿茶具去砸李琢期,手邊卻是空的,惱得他一掌拍在扶手上,“再不出城,悶在城里,叛軍就能自己退嗎?!困死城中,水糧盡絕,到時候叛軍攻城易如反掌!” 他越說越氣,本來腦子也不夠清楚,后邊的話說不下去,只管指著李琢期,胡亂地罵了一串“廢物”“蠢貨”之類的話,旋即再度往椅背上一靠,胸口劇烈起伏。 李琢期哪兒還敢再說話,再有不滿也只能憋著,低頭看著花紋精細的石磚,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父子倆僵持著,紫宸殿里忽然又進來一個人,一身利落的圓領袍,進門先把披風解下來,信手丟給候著的內侍。 “困于城中,叛軍不一定會退;出城迎敵,叛軍也不一定會退?!崩铨R慎豁出去了,抬頭直視座上的皇帝,“不如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