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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心地往火里加了簇草。他面前則用枯枝支了個小烤架,上邊扎了只褪了毛去了內臟的雉雞,還挺肥,油脂滴滴答答地落進火里,濺起點點火星。 上回一別,謝忘之沒再迎面見過李齊慎,沒想到會這么見著,簡直是狹路相逢。她一驚,腦子還亂著,手倒是先抬起來,摸了摸衣襟,確定自己的儀容沒什么問題。 然而李齊慎根本不在乎,別說謝忘之也換了衣裳,一身寬松的襦裙,規矩又利落,就算她渾身上下只卷一匹臟兮兮的布,他也覺得她美得舉世無雙。 “這可真巧,聞著味道過來的?”他比謝忘之坦然得多,壓根不提別的,好像沒提過聘禮,也沒晚上翻去謝府過。李齊慎招招手,“過來吧,一塊兒吃?” “……我又不是狗?!敝x忘之小聲嘟囔,捋過耳側的發絲,人倒是往前幾步,走到了李齊慎身邊。 她穿的是襦裙,地上草皮也顯得臟,不好落座,李齊慎想了想,扯了膝上搭著的大袖衫給她,示意她墊在下邊。謝忘之也不矯情,按著他的意思鋪好,穩穩地坐在上邊,這才開始關注火上烤著的雉雞。 “這是你獵的嗎?”她看著油脂濺起的火星,“唔,油有些多了,翅膀那兒又顯得干……” “這可不是送進尚食局的,別定那么高的標準,能吃就行?!崩铨R慎知道她是忍不住,信口說,“我在豐州,想吃都吃不著呢?!?/br> “豐州沒有雉雞?” “有,但不一定獵得到,草原上也不興吃這個?!崩铨R慎看了看rou的成色,翻了個面,一陣濃烈的煙熏rou香涌起來,“我記得有一年冬天,我和叔父去巡邏,正好遇著一對突厥人。冬天草場上沒東西,雪地相見就是打,等打完,下了大雪,讓雪困住了,回不去天德軍城?!?/br> 他拔出短匕,順著雉雞翅膀和身子連接的部位切進去,rou汁從匕首邊緣溢出,“雪一直沒到馬膝,我們身上倒是帶了御寒的酒,但沒帶干糧,就這么餓著等雪停。那時候別說這種又油又柴的雉雞,就是干草,我也能咽下去?!?/br> 他說得漫不經心,甚至順手切開雉雞的rou看熟了沒,謝忘之卻聽著膽戰心驚。雪原上怕的就是入夜和大雪,人和馬的精力有限,若是熬不過去,就成了饑腸轆轆的猛獸腹中餐。 現下李齊慎在這兒慢條斯理地烤著雉雞,當然沒事,但她就是一顆心都揪起來,沉默片刻:“那……后來你們怎么回來的?” “就這么回來的。運氣不錯,雪只下了一會兒,黃昏前雪停了?!?/br> “這樣啊?!敝x忘之放下心,專注地盯著雉雞,“這么想想,我不嫌棄它了?!?/br> “那我替它謝謝你?” 謝忘之一愣,旋即聽出略微的戲謔,扭頭瞪了李齊慎一眼:“去你的?!?/br> 李齊慎笑笑,不繼續招惹她,抽出烤雉雞的枯枝,讓難熟的部位接近火,再撩一下。 剛才他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卻近乎絕境,大雪沒馬膝,戰馬都動彈不得,寒風迎面而來,鋒利如割,讓雪粒擦一下,臉上真會裂開。當時不知道雪會那么快停,看著太陽一點點西沉,天越來越冷,風里隱約還有幾聲狼嚎。 若是雪不停,等入夜,腹中饑餓反倒是最小的事兒,怕的是夜里的寒氣和出來狩獵的狼。但那時李齊慎看著漸漸沉下去的太陽,居然很平靜,也就在那個近似絕境的午后,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不過這些事兒沒必要和謝忘之說,他讓雉雞離火,想了想該怎么給謝忘之吃。直接拆了大腿和翅膀啃著吃自然爽,但有點不文雅,rou汁和油脂也會滴滴答答地落到衣衫上,李齊慎稍作思索,抽出先前用過的短匕,在火上燎過,再順著雉雞胸腹的位置,片了一片rou,遞到謝忘之面前。 胸腹的位置rou最緊實,片下來也完整,表皮烤得焦黃,藏在皮下的油脂溢出去,又帶了點炸制的風味,外邊那層皮略焦,看一眼就能想象出焦脆的感覺。另一面的rou則保留了rou汁,不算嫩,但應該也不至于柴。 rou是好rou,問題是放在短匕上,謝忘之總不能用手拿,求助地看了李齊慎一眼。 “就這么吃?!崩铨R慎說,“匕首只開了一側的刃?!?/br> 謝忘之沒轍,只能湊過去,小心地用唇齒把那片rou從匕首上銜起來。她不太熟練,咬到rou的瞬間,嘴唇不慎抿到了匕首,鐵的氣息涌入口中。 她想到尚食局里的傳說,說是海上有種龍魚,鱗片金黃,是絕佳的魚膾材料,就著海水現煮都得算是敗了風味,只能就地片成魚膾。吃時當然用不著現磨的山葵泥或者醬油,甚至不能用筷子,得就著沾了魚油的小刀吃,才能品到最佳的味道。 不過以她的本事,就算這龍魚膾擺在面前,恐怕也得吃一嘴的鐵味兒。謝忘之嚼著雉雞rou,扭頭看李齊慎,恰好看見他片了翅膀那邊的rou,也是就著匕首吃,咬rou時嘴唇同樣抿在短匕上,位置都差不多,像是個吻。 謝忘之面上一紅,不知怎么,想起剛才抿到匕首時的感覺,微微的涼,藏著鐵和血的味道。匕首上的rou抹了鹽和胡椒,那片rou又是特地選的,味道不差,但畢竟在匕首上,就算是不開刃的那面,也讓人膽戰心驚,然而真銜走了那片rou,又會忍不住期待下次抿上去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或許那就是親吻李齊慎時會嘗到的滋味。 第88章 贈花 李齊慎當然不知道謝忘之在想什么, 他再聰明, 也不會刻意去猜,只管抓著新烤好的雉雞片rou, 先給謝忘之,再自己吃。雉雞不大,你一口我一口,沒多久就分得干干凈凈,胸腹和翅根的好rou全到了謝忘之腹中,李齊慎反倒只吃了些邊角料。 不過他也不在乎,利落地撲滅火,拆了枯枝,并著剩下的骨架一同埋了, 再去河邊打水清洗。雖然李齊慎無所謂,謝忘之也不好坐著讓他伺候, 干脆跟著一同清洗。 最后收拾的是充當餐具的短匕,擦拭干凈后李齊慎單手握著, 另一只手點在光亮的面上,指腹按著中間那道淺淺的血槽,順著向下撫摸。這純粹是軍中人的習慣,一條命壓在草原上,夜里都得抱著武器睡, 對自個兒的武器有種說不清的感情。 這點情思落到李齊慎身上, 還挺微妙, 他微微垂眼, 濃密的睫毛垂落,都遮不住瞳光。短匕的光反在他眼中,他看著自己的手指一點點劃下去,分明眉眼平和,卻莫名透露出一種近乎妖異的迷戀,讓人疑心他會忽然吻一下刀鋒。 謝忘之在邊上看著他,被這種無端的揣測弄得心跳一亂,抿抿嘴唇:“……好了嗎?” “嗯?!崩铨R慎收回短匕,起身,信手拍拍發皺的袖口,“我送你回去?” 他態度很自然,和先前每回見面都沒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