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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說, “另兩個就更惹人厭, 大概都是民間來的, 沒規沒矩,天天吵得我心煩。一個話多,偏要湊上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若不是在尚食局, 配和我說話嗎?” 她嘖了一聲,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厭惡, 謝忘之都不敢信這是先前非要送她簪子的那個娘子, “另一個比這個還討厭呢, 先跑到清思殿去,又巴巴地跑回來,害得我都沒地方放衣箱。眼皮子又淺,拿了兩支我不愛用的銀簪子就樂顛顛的,跟這輩子沒見過好東西似的。嘖,民間來的就是沒見識,看得我都惱?!?/br> 聽她這么說,謝忘之先是一愣,旋即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難過。 那兩支銀簪她確實收了,當時致謝也是含笑的,可她其實不缺這種東西,從小到大妝奩里的首飾都出自長安城里有名的鋪子,再不通這方面,一打眼也知道那兩支銀簪做工一般,用料也不算純。 說得過分點,若是戴著這簪子去見阿兄,以謝勻之那個性子,肯定要大呼小叫,一把抱住她,裝模作樣地說些“meimei何故如此,淪落到戴這種東西,是阿兄無能,令你受苦”之類的挖苦話。 但謝忘之還是收了。她是想著不能平白拂旁人的面子,不戴是自己的事兒,難得的是心意,卻沒想到她的致謝,在薛歌書嘴里就是輕輕巧巧四個字。 ——“眼皮子淺”。 她頹唐地低下頭,李齊慎不太能理解這種小娘子的心思,猜測她是心里難受,自然地抬手在她發頂上揉了兩下,又輕輕拍了拍。 那邊薛歌書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些有的沒的,多半是抱怨同屋的人,從孫水蓉到謝忘之,一個個罵過去。同屋的婦人耐心地聽完,才問:“清思殿?那是哪兒???” “沒什么可說的,七皇子住的地方罷了,偏僻得很。想來她也是腦子不清楚,居然想著去搭七皇子,只可惜連那個鮮卑雜種都看不上她呢?!毖Ω钑粥土艘宦?,“也不多照照鏡子,看看自個兒什么樣,我就煩這些人沒臉沒皮,麻雀也想著當鳳凰?!?/br> “哎……”婦人再開口時有些遲疑,像是覺得薛歌書這樣說不好,又不知該怎么勸她,“這是在宮里,有些話娘子還是藏著點,以前在家里,梨娘子不也聽見過,去找郎主告狀,惹得郎主……” “行了,我知道?!毖Ω钑肫饋砭蜔?,直接打斷乳母,過了會兒又覺得不好,放軟語氣,“不用擔心,這會兒沒人呢,再說聽見又怎么樣,我連孫家那個都不怕,還怕別的?何況本來就是如此,那些人到宮里就迷了眼,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先前這屋里不就有一個嗎?” “……這是……” “說起來也沒什么,就是這屋里先前住的一個宮人,后來到含象殿去了。也真是空有野心,沒那個腦子,蕭貴妃是什么人,她也敢在蕭貴妃眼皮底下,”到底是說些不該拿到臺面上說的話,薛歌書頓了頓,壓低點聲音,“勾引陛下?” 謝忘之一驚,詫異地扭頭看了李齊慎一眼。 李齊慎皺眉,只搖搖頭。 “總之是沒成的,沒掙個前程,還把命丟了?!毖Ω钑鴩@了一聲,“唉,所以我才煩她們,一個個的看不清自己是什么人,光想著往上爬,最后還不是一卷破草席裹一裹?這都是命?!?/br> 前面的都算了,人心難測,總有齟齬之處,但聽到這里,薛歌書提起姚雨盼時輕描淡寫,字字句句都是高高在上的輕蔑,憑揣測定了姚雨盼的罪,順帶說她是活該去死。 謝忘之聽得咬牙切齒,直接伸手,一把推開門,徑直往自己榻邊走。 這一下動靜大,薛歌書眼瞳微縮,不知道她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若是聽見了,又聽見多少,她想了想,面上掛起甜甜的笑,裝作有些驚訝:“呀,忘之,你回來啦?今兒我乳娘來看我,這才在屋……” 謝忘之不想理她,兀自在床頭的矮柜里翻了翻,抽出記著點心做法的簿子。 “……找什么???”讓人這么忽視,平常早該惱了,但薛歌書現下心虛,反倒賠著笑湊過去,“我幫你一同……” “別裝了,我嫌惡心?!敝x忘之直起腰,松松地捏著簿子,“既然那么看不起同屋的人,但凡你能當面說,人總有意氣不合的,我也敬你直爽;但你只敢在乳母那兒如此詆毀,到人面前又是另一張臉。難道我缺你的一個笑,還是這兩支簪子?” 她抬起另一只手,翻出來的銀簪準確無誤地丟回薛歌書的榻上,在被褥上翻了個面,“我收這簪子,只是因為心意難得,不是因為喜歡?,F在我知道你本就沒這個心意,那我原樣奉還,從今往后橋歸橋路歸路,別再和我說一句話?!?/br> 薛歌書沒想到謝忘之能這么硬,一時發愣,還是乳母看著不對,生怕謝忘之背后使壞,連忙說:“這……娘子消消氣,我們家娘子是嫡女,平日里郎主都寵著,這才……” 謝忘之只是厭惡薛歌書的做派,對乳母沒意見,但也不想搭理她,往邊上避了避。 “我瞧著娘子也十二三歲吧?我家娘子長一點,也才十五不到,都是小娘子,哪兒有什么氣?”乳母接著說,“娘子心里不舒服,發出來就……” “回來!”薛歌書打斷她。 乳母一愣,回頭看她:“娘子……” “我說回來!”薛歌書惱了,一把扯回乳母,直接對著謝忘之說,“你這會兒倒是這么硬氣,平常對著上頭的幾位女官,倒是別討好???我哪句話說錯了,說你是小門小戶出身,都算是抬你身價了,也配到我薛氏面前擺臉色?” “哦,薛氏?” 薛歌書正打算接著羞辱謝忘之,乍聽見一把少年的嗓子,清清朗朗,仔細聽又有點略微的啞,她一愣,往門邊抬頭,剛好撞上李齊慎的視線。 李齊慎懶洋洋地倚在門邊,慢條斯理,“姓薛的在平興皇帝快晏駕時才起家,算起來也就二十多年,也配以世家自稱?” “你……” “薛家這么多年都沒出個五品往上的官,攀附世家權貴罷了,在太原溫氏和博陵崔氏間輾轉,可惜哪家都攀不上?!崩铨R慎不愛拿權勢壓人,也不覺得自己身上隴西李氏的血高貴到哪兒去,但既然薛歌書先不說人話,他也懶得當人,開口比她還刻薄,“說你是兩姓家奴都算是給你面子,少數了幾家,你還真敢以世家自居了?” “你胡說八道什么!這兒是尚食局,我阿耶任門下省左補闕,”薛歌書氣得滿臉通紅,“你又算是什么,跑到這兒來胡言亂語狺狺狂吠!” “那你大可回去問問你阿耶,”李齊慎沒惱,只微微一笑,輕輕地說,“到我這個鮮卑雜種面前,敢不敢站著說話?!?/br> 下一瞬他笑意頓收,眼瞳驟然冷下來,簡直是眉目生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