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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煙花,她聽見耳邊煙花炸開的聲音,看見漫天星辰墜落,守在大道上的孩童歡呼雀躍。 她愣愣地看著煙花,無端地想要落淚。 “長生,長生!”謝忘之忍住眼淚,扭頭去叫身邊的少年,開口時感覺夜風吹過唇齒,但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長生當然也聽不見,他也在看煙花,眼瞳里是無數星辰。 謝忘之忽然涌起一股沖動,學著長生先前的樣子,沖著底下喊:“我想吃過門香!要新炸的——” 這一聲用了挺多力氣,但她耳邊依舊只有煙花炸開的聲音,她覺得嗓子發麻,卻一點都沒聽見自己的聲音。她偷偷看了長生一眼,他顯然也聽不見,甚至不知道她在喊。 謝忘之放下心,迎著夜風,繼續喊。 “我討厭太子妃——” “我不想再去送膳了!我——只想做點心——” “我——不想——回家——” 有的沒的瞎喊了一氣,謝忘之舒服了,雖然一句都聽不到。喊話太費嗓子,她有點累,微微喘著氣,稍側過身,遙遙看著長生。 長生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稍遠處,像是把地方騰出來,留給謝忘之,讓她能隨心所欲。他站在宮墻上,高高的宮墻分割天地,天上煙花,人間燈火,他像是既歸屬于天又歸屬于地,又像是哪兒都不屬于。 謝忘之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輕聲開口,這個念頭讓她渾身震顫,話都說不利索:“我、我想……我想讓這個人開心?!?/br> 一大捧煙花在她身后驟然炸開,女孩身披星光,眼瞳里倒映出眼前的少年。她輕聲重復著這句話,剎那間虔誠如同信徒。 ** 看煙花時很開心,喊話也開心,等回尚食局,謝忘之就覺得不對了。畢竟來回這么長一條路,腿酸得不像是自己的,嗓子還疼,謝忘之和長生道完別,拖著腿回屋,想給自己倒杯溫水緩緩。 屋里沒點燈,她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光,點亮蠟燭。燈剛亮起來,她發現另一面的榻邊有個人影,一驚,過了會兒才看清是姚雨盼。 “雨盼?”壺里的水還溫著,謝忘之翻出蜂蜜拌勻,“你怎么回來了?” 姚雨盼看著謝忘之喝溫水,頓了頓才答:“……沒什么?!?/br> 溫水入喉,謝忘之覺得舒服點,扭頭看看姚雨盼,發現她面色煞白,略有些緊張:“雨盼,你臉色不太好……怎么了,含象殿遇見什么了嗎?” 她拖著腿走過去,姚雨盼反倒驚慌起來,視線游移:“沒什么,真沒什么。我就是……過年了,回來看看你和寒月?!?/br> “寒月不在,她會做酸湯,酒后喝正好,這會兒肯定很多貴人催,恐怕得再過小半個時辰才回來?!敝x忘之猶疑片刻,不逼姚雨盼,“你呢,在含象殿好不好?” “……都好?!币τ昱瓮萄室幌?,看著面前的女孩,“忘之,我剛剛看見,有人和你一起回來的。他……是誰?” 第24章 問名 姚雨盼一直覺得,她實在是沒什么用。 她是長安城外的農家女,靠天吃飯,難免有時吃不飽穿不暖,但總也是自由的,不用看人臉色過活。宮里的日子哪兒有那么好混,但凡在外能有一口飯吃,誰愿意入宮去伺候人。 然而阿娘病重,醫館收的診金倒是不多,但開的藥一副比一副貴。要治,那就得拿出銀子來;不治,那就是眼睜睜看著阿娘死。 恰好那時候開春,正是小宮女進宮的時候,姚雨盼想想病榻上的阿娘,再想想家里等著吃飯的弟弟meimei,心一橫,混了進去。她樣子端正,人也聽話,沒被篩下去,還拿了銀子回家,從此進了宮門,再沒有見過家人。 她在家時幫不上什么忙,在宮里也是一樣。姚雨盼也想過往上爬,夜里縮在被子里偷偷摸摸,想著若是能當上女官,寄回家去的銀子能多幾錢,但她畢竟農家出身,前十幾年都在田間地頭,悶頭干活她會,真要和人打交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宮里的日子真的這么難過,別人是“過”,她是“挨”。 然而,機緣巧合,她見到了清思殿的七殿下,姿容冷麗的美人,不笑時像是尊玉雕。從他手里接過玉墜時,姚雨盼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像隔著什么,摸了摸這輩子不敢奢求的東西。 她不是喜歡七殿下,她知道自己農家出身,一個小宮女而已,配不上他。但她心里也藏著一點隱秘的心思,她想再見見七殿下,想和他說話,哪怕一句也可以。 可是她不敢。姚雨盼只敢在被子里回憶,咀嚼著宮里唯一的一點歡喜,但是與此同時,謝忘之坦坦蕩蕩混不在意,說做粥就做粥,都沒和她們商量,直接把粥送了出去。 姚雨盼想,她有一點嫉妒謝忘之了。但這不是謝忘之的錯,是她自己的錯,石曼晴前車之鑒,她怕控制不住自己,變成石曼晴那樣的人,所以蕭貴妃遞話時她忍著恐懼答應,搬出尚食局。 含象殿和尚食局不一樣,蕭貴妃精致雍容,含象殿也是如此,每個人看著都對姚雨盼很好,但笑都不是真的,像是個化在臉上卸不掉的妝。今晚蕭貴妃照例去陪皇帝,含象殿里管得不嚴,姚雨盼偷偷跑回尚食局,在屋子里縮著,才覺得終于能喘上一口氣。 她沒敢點燈,縮在榻上,偷偷透過窗看外邊宮人來來往往。然后,她無意間看見了謝忘之,還有她身邊的少年。 少年一身小內侍的青衣,披著長發,細細的辮梢繞過肩頭,在肩前微微顫動。清思殿的七殿下背著手,一路跟在謝忘之身邊,和她說話時微微彎腰,幾乎要貼到她耳邊。 除夕夜整宮都掛了宮燈,少年和女孩沿著正紅的宮墻行走,暖黃的燈光落在他們身上,像是幅剪影。 姚雨盼腦子里跳出的第一個詞居然是“般配”,她渾身發顫,在謝忘之進屋后,忍不住問:“忘之,我剛剛看見,有人和你一起回來的。他是誰?” 謝忘之哪兒知道姚雨盼為什么問這個,老實回答:“是我在宮里認識的內侍。上回蕭貴妃愛吃透花糍的消息,就是他告訴我的?!?/br> “……內侍?” “嗯?!敝x忘之莫名其妙,“怎么了?” “……沒什么?!鼻耙蚝蠊鋈贿B起來,姚雨盼一陣悲涼。 竟是如此,原來七殿下和謝忘之早就認識,那個冷麗如同玉雕的少年在謝忘之面前,甚至愿意演個小內侍。紅封里的賞銀、意外撥來的銀絲炭,哪里是七殿下憐憫她啊,不過是因為謝忘之和她同屋,她才能蹭到這么一點點歡喜。 她閉了閉眼,忍住眼淚,“忘之,我……我有件事兒想求你幫忙?!?/br> “這么生疏干什么,直接說吧?!敝x忘之絲毫沒有發覺,含笑說,“我能幫的一定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