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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是有風吹入,床幔與床頂的珠簾微微晃動,兩雙鞋歪七扭八,一只甚至飛到了屏風外頭。 秦鹿記得她拿到那本詩集時,捧到梁妄的跟前問他,后面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 梁妄說:“瑞是吉祥如意,卿是高官厚祿?!?/br> 秦鹿古怪,問了句:“主人您寫這兩個字是想訴求什么呢?” 梁妄當時一根筆敲在了她的腦門上,說道:“這是本王的字,說什么訴求?” 現下瑞卿兩個字,每每從秦鹿的口中喊出,梁妄的眼便紅上一分,如能吃人的野獸,她若停了不喊,還得被梁妄捏著下巴道:“繼續喚本王的名字?!?/br> 于是瑞卿、瑞卿,叫了半宿。 入夜朱唇訴情語,燭燈半盞解春宵,醉引紅霞飛云鬢,屏后雙影月皎皎。 昨日一場雨,指使今早清晨有霧。 開了一夜的窗戶被風吹過,發出咯噠一聲,居然關上了。 屏風上掛著的藍色長袍被人扯過,隨意地披上肩頭,梁妄一頭散亂的銀發,鬢角的一縷居然睡得翹起,繞了一個圈,顯出了幾分違和的可愛來。 穿好了衣服,他用手腕上的紅繩將頭發簡單地捆在一起,零散幾縷落在肩頭就不去管了,起身還未漱口,便倒了桌上的茶喝了兩口潤潤嘴。 目光朝門口的方向瞥去,梁妄微微皺眉。 打開房門,靠坐在門旁的小孩兒差點兒滾到了他的腳邊。 梁妄立在門前,沒有讓他進去的打算,白衣倒也聽話,懷中抱著裝了天香花的酒壇,睜圓了一雙眼睛望著梁妄,畢恭畢敬地朝他鞠了個躬。 “不是走了?”梁妄道。 白衣說:“是走了,當時走,是為了尋找出路去,現如今看來出路是找到了,昨天晚上見姓徐的回去,與姓劉的兩人喝了一宿的酒,似乎是說,道仙您與秦姑奶奶今日就要走了,所以我來道個別?!?/br> “乖了許多?!绷和?。 白衣將視線落在他半露的衣領中,瞧見一條很快就要愈合的抓痕,他臉上一紅,往后退了半步道:“那天晚上,多謝道仙指點,否則現下我都不知要去何處,日后也只能成為孤魂一縷了?!?/br> “秦鹿心善,安慰你,卻嘴笨,你若不能投胎轉世,活在世上越久,就越可能落到本王的手里,而本王平生最討厭對付不聽話的小孩兒,為了免去這個麻煩,才指點你一二,你想得通,也算你的造化?!绷和f罷,攏了衣領。 風沙吹過的那日,秦鹿數落完白衣之后,漸漸便睡過去了。她壓在梁妄的懷中,梁妄又為她心驚膽戰了一回,自然睡不著,而坐在對面還為自己的生死發愁的白衣,也瞪著一雙眼。 風吹過時,鬼也在咆哮。 梁妄看著漸漸要熄滅的火把,問白衣:“你的第三封信沒了?” 白衣點頭,道:“碎成了粉末,再也恢復不了了?!?/br> 白衣的一生,其實他從未與人說過,小孩兒只有堅強時才能藏得住秘密,一旦脆弱起來,什么話都瞞不住。 他爹與他娘,原先是很相愛的,那是因為他娘隱瞞了自己是妖這件事,其實七年前的他,也可以有另外一個結局,只是凡人的愛情,大多經不起風雨。 白衣的娘用自己的內丹結成了孩子,懷胎十月,最終躺在床上用盡全力經歷生死關卡,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時,卻因為妖氣泄露,露出了渾身妖斑,嚇壞了產婆。 他爹聽到動靜,匆匆沖入產房,瞧見原先夜夜入懷的美嬌娘身上布滿了鱗片,生死攸關之際,他沒有選擇要孩子,也沒打算留下曾經訴說愛語的妻子。 那一夜轟隆雷霆,白衣的娘死在了與夫君纏綿過的床榻上,而本當面世,或有一番作為的白衣,生生地悶死在他娘的腹中。 秦鹿曾問過,他沒有爹,沒有家嗎? 哪怕他娘死了,他想要投胎轉世,他爹也當幫他尋找適合投放珠胎之人,或者父子情深,他陪著父親直到老去。 白衣從未幻想過那些,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不曾擁有過。 白衣問梁妄:“道仙,為何我什么也沒做,卻要受此懲罰,經此磨難呢?” 梁妄回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是秦鹿都會的道理,此生磨礪,未必不是來世的福報,或許那三封信,不是給你的懲罰,而是給你的補償?!?/br> 白衣不懂,梁妄說:“并非誰都有此契機,能給他人送去希望,得他人記掛一生,感念一世,這些福德,會在你送完這三封信后,記在來世的你上,那一世,你必沒有憂愁,不知苦難,安樂一生?!?/br> 第111章 將軍之信:二十二 白衣意外, 他怕梁妄,其實只要是鬼, 大多都怕梁妄。 但他沒想到,居然能從梁妄的口中聽到這些暖人心的話。曾經白衣一直以為,自己不被人需要,也假裝不需要所有人,他以為這三封信,是掛在他身上的枷鎖, 而非穿在他身上的鎧甲。 凡事皆有兩面,看到惡的,眼里只有惡, 若能看到善,將處處為善。 柴房外的風聲很可怕, 屋內的柴火也將要燒光,梁妄的手拂過秦鹿的發絲, 告訴白衣:“若是你被人毀了兩封信,本王當真沒法兒救你, 索性,你已送出去了兩封?!?/br> 白衣驚訝, 問他:“我還有救?” 梁妄道:“你忘了,你自己不也是一粒珠胎嗎?” 其實白衣要送的三封信,也是三條魂魄,正因為是魂魄結成的珠胎,才可以孕育生命。 若他能找到合適的人, 將自己化成第三粒珠胎,投入那個人的腹中,成為那個人孩子,便是有再生的機會,世事有轉機。 梁妄道:“你給他人達成所愿,自然也能達成所愿了,只是若轉世為人,忘卻今生苦憂,千萬別再胡鬧,那時若跑,不會有人如她這般傻,非要追你出去了?!?/br> 白衣眼眸晶亮,滿懷希翼,便是小屋外再大的風沙他都不怕,最幸運的,是走入死巷時還能受人點播,想通緣由,想通自己來到這個世上的目的。 白衣知道,他不單要謝梁妄,更要謝秦鹿,若非秦鹿心善,讓他跟了這一路,他也難遇到這般機遇,加上……秦鹿是第一個說擔心他的人,能有人替自己擔心的感覺,真好。 白衣說:“道仙不要怪秦姑奶奶,她不是沖動多事,她只是……” “無需替她狡辯?!绷和鬼戳艘谎鬯谜愕呐?,伸手輕輕戳了一下她的臉,道:“她就是沖動多事,是憑著滿腔正義不平,心善熱情而成的沖動多事?!?/br> 可若無秦鹿的沖動多事,當年南郡城外,百姓被南郡的官員欺壓、趕殺時,秦虎讓她守著山寨,她不會就帶著幾百個人沖出山間,沖到城門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