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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冰凌長長一條,不知哪只未入冬的巖雀輕輕啄了一下,幾條冰凌落了下來,從窗前閃過,奪去了秦鹿的目光。 梁妄將杯中的茶喝完了,才說:“若本王不問,你便打算替他們隱瞞嗎?” 秦鹿不敢看梁妄的眼,低著頭用手繞著衣擺處的綠色衣帶,低低地問梁妄:“主人有辦法幫周熠,離開周家嗎?” 梁妄古怪地朝秦鹿看了一眼,只是秦鹿一直悶著,瞧不出什么情緒來,于是他扔了手中的書,問:“為何?” “周熠很可憐?!鼻芈沟溃骸白蛞刮腋诹祟櫠ㄇ缗c周熠身后,才知道周熠因為周家后代的私心,長達百年都在一個院子里沒出來過……主人曾教我,凡事設身處地三思而行,我在無有齋,只是被關三日練字都渾身難受,還有五鬼陪我說話解悶,更何況是周熠這種……上百年都不曾見過人的孤寂呢?!?/br> “那又如何?”梁妄道:“子孫后代,皆是他的血脈至親,供祖之事古來有之,并不觸犯規矩,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大戶人家的深院中都埋著祖宗的尸骨,照你這么說,每一個都很可憐,每一個本王都得去偷偷把人給放了?” “主人有辦法放了他嗎?”秦鹿問。 梁妄眉心輕皺,回了句:“沒有?!?/br> “你的表情……不像是沒辦法的樣子?!鼻芈苟肆藗€椅子坐在了梁妄的對面,嘴里說著好話:“主人這么厲害,可是道仙啊,我認識你以來,就沒什么事情是你做不了的。你也曾教過我,相由心生,主人長得這么好看,心地也必然純澈善良,沒碰見就算了,這回碰見了,對方又一心想要離開,主人何不成人之美?完成周熠的夙愿,也算功德一件?!?/br> 梁妄伸手掏了掏耳朵:“你別給爺說好聽話,沒用?!?/br> 秦鹿還想起扯梁妄的袖子,手還沒碰到,對方就抽走了,秦鹿無法,只能起身朝外走,梁妄問了句:“去哪兒?” 秦鹿沒回答,才開門,梁妄又略微高了點兒聲音:“禮數呢?” 秦鹿答:“上茅房!” 梁妄:“……” 門關上,秦鹿去了顧定晴的房間,小二端來了藥,秦鹿看著顧定晴喝下去的,她雖然病了,不過是普通的風寒,不影響行動,只是不能出門吹風了。 顧定晴喝了藥,還和秦鹿請求說想在城門關閉之前回一趟老家看看,她說她老家在顧村,離燕京不遠,走路一個時辰不到就到了,她以后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地方,所以想再看一眼爹娘。 秦鹿知道,她哪兒是想看爹娘,她是想趁著這個機會,離開燕京,帶周熠到外面轉轉。 秦鹿心里雖知道,但不拆穿,所以答應了顧定晴,還讓小二備了一輛小馬車,讓顧定晴在客棧內好好休息一會兒,等到太陽落山時,她會讓顧定晴出城的。 晚間謝盡歡還沒回來,恐怕是被周家人留住了,正在商量對策。 秦鹿說到做到,太陽落山之前,顧定晴的馬車趕著最后一批出城的人中離開了燕京,客棧找來了一個駕馬車的人送她,至于她究竟是不是去顧村,秦鹿沒細問。 太陽一半落下城,燕京的城門關上了,秦鹿輕輕眨了眨眼沒離開城門邊上,而是就近找了一家茶樓要了一份糕點和一杯茶。 茶沒無有齋的茶葉好,泡茶的功夫還沒她的深,糕點也不是什么好吃的糕點,微微涼了,做工不太講究,過甜。 茶樓內也有人說書,這說書的人擺明著是為了掙錢,也非愛好,說話時雖聲色并茂,但聲音沙啞,語速略快,像是等著早些說完,早些收工回家。 戌時過后沒多久,茶樓也要歇業了,秦鹿沒地方能去,就在茶樓的大堂內坐著,小二打掃歸打掃,什么時候關了門她什么時候再走。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沿街兩岸的店鋪都已經熄燈,昨夜月圓與今夜無差,茶樓打烊了之后,她就坐在茶樓二樓的飛檐上,那里因為避著風,沒有雪吹到這兒來,深夜的寒意一陣陣侵襲,秦鹿的手腳已經有些涼意。 打更的為了省事兒,繞不到城門前,兩個街道外就離開了,上一次報時已經很久,秦鹿算不出現下是什么時間,只是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城門的方向。 城池是一個牢籠,圈著周熠的魂魄,只要周家人不走,周熠的尸骨尚在,他就注定只能在牢籠里困著,所謂的自由,無非是從一個小院子,變成了一個大院子。 涼風吹過,城墻上貼著的白雪細細紛飛,風中人影若隱若現,紫衫男子立在了城門前,守城的都去旁邊小屋休息了,此時靜得,仿佛整個兒燕京都成了空城。 周熠看了一眼周圍,大約猜到自己還在燕京城內,又想起昨夜顧定晴說的,今日要帶他出城轉轉,不禁覺得好笑,眼中也閃過了幾分苦澀。 “周熠?!?/br> 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周熠驚訝,回頭看去,街上空蕩蕩的,一眼望到底,盡是白雪反光的空白。 秦鹿從飛檐上跳了下去,差點兒沒站穩,踉蹌了兩步,并未做到身輕如燕,所以嚇了周熠一跳,饒是如此,他還很有禮貌打算去扶,說了句:“姑娘小心?!?/br> 秦鹿自己站穩了,周熠沒能碰到她,兩人面面相覷時,反而是秦鹿先笑出了聲:“無礙,腿凍僵了?!?/br> 周熠頷首,往后退了兩步,又覺得古怪,于是問她:“你認得我?” 第38章 百年金盞:十五 秦鹿說:“前夜子時, 周府小巷?!?/br> 只需這八個字,周熠便知道那日夜里來周府的人是眼前之人了, 周熠也聰慧,猜出秦鹿大約就是在此等他的,她既然已經知道顧定晴將他帶出了周家,自然也就知道顧定晴離開燕京城了。 “這兒對著風,實在有些冷,不如我們到一旁去說?”秦鹿伸手搓了搓胳膊, 差點兒打了個噴嚏。 周熠雖然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還是跟了過去。 兩人也沒走遠,大約兩個小巷之外便有一個臨時搭建的茶棚, 為了防風,茶棚的兩邊還有厚厚的棉花墊掛著, 現下剛好可以讓他們落腳。 秦鹿不拘小節,用袖子擦了凳子就坐上, 本想招呼周熠也坐,而后想起來這人碰不到, 于是直接開口:“我出來時我家主人還沒發現,如若再晚些回去, 他脾氣古怪,定要生氣的,所以我們之間有話直言,你也切莫與我藏著掖著?!?/br> 周熠見她年紀不大,長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行為舉止卻與容貌極為不符,說起話來也老成,于是輕笑搖頭,道:“好?!?/br> 有些寵溺的意味在里頭,周熠的聲音著實好聽,秦鹿沒來由的臉上一紅,于是她搓了搓臉頰,問他:“我見你身上并無戾氣,為何于半年前給周樹清拖噩夢?” 周熠老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