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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我過去找你,見面詳談?!?/br>手機停用了很久,再次開機收到的全是移動官方的短信,夾雜在里面的就是程凈的這一條。江川乍看有點莫名其妙,后來一路上不斷聽靳敏提起這個叫程凈的,他就漸漸覺得似乎挺好玩的。雖說沖著一個沒見過的人說對方有精神病特別cao蛋,但想到靳敏那么喜歡程凈,江川心里也就不計較了。撇開這一點,江川莫名覺得程凈介紹自己的語氣特別有那種兢兢業業、一板一眼的乖乖優等生第一次相親的口氣。當時冷不丁看到的時候,靳敏正巧提到程凈的名字,江川就隨口接話問“哪個程哪個凈啊多大了男的女的?!?/br>知道是個男生之后,江川就腦補出了一個發型死板、畫著圈圈的厚瓶底眼鏡兒男生——這種漫畫形象讓他更加不計較那條短信里的不禮貌了。但沒想到程凈不僅沒有死板的發型,還長得如此驚艷。尤其那雙眼睛,無波無瀾,格外動人。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著,江川只覺得遇見了一汪泉水,很舒服的感覺。他覺得舒服了就特別容易浪,下意識地將一條小腿擱在另一條大腿上,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托腮笑看著程凈,三分痞氣和七分帥氣交雜,酒窩迷人。程凈倒是很鎮定,在江川的對面坐下來,喝了口水之后才開始糾正對方在理解上的偏差:“心理問題不等于精神病,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你跟社會脫節了八個月,現在最需要做的不是補習,而是把心理狀態調整到正?!?/br>江川打斷他:“你還是覺得我有精神病?!?/br>程凈抿著唇,瞬也不瞬地看著江川,眼神很平靜地說道:“那行,你要覺得哪里不舒服了可以跟我說,我不會把你當成神經病的?!?/br>江川:“……”江川忽然覺得這個人真好玩。一般人被曲解了好意之后,大多會惱怒,或者著急地想要再解釋一遍。程凈卻沒有,而是毫不遲疑地選擇承認對方的理解,仿佛自己被誤解并不是什么需要急于證明的事。江川一時沒明白程凈這么做的原因。這個人長得太具有欺騙性了,那樣平靜而漂亮的一張臉,哪怕是抿唇角的時候也沒什么表情,有一種冰冷瓷器般的精致。江川惡劣地想要看到瓷器產生裂痕的模樣……是不是同樣漂亮又精致。于是他說道:“我現在就覺得挺不舒服的,你是醫生嗎,給點建議唄?!?/br>程凈盯著他看,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偽,接著目光下移,落在了滿桌的殘羹冷炙上,說道:“你辣的吃太多,燒到胃了,火氣有點大?!?/br>他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塑料盒子,打開來竟然有三層,分成好幾個小格子,擺滿了花花綠綠的藥片。程凈拿起一粒藥片,放到了江川面前的餐巾紙上,說道:“胃藥,清涼敗火助消化?!?/br>江川繃不住笑了。無論程凈怎么說,江川都不相信自己有精神病,哦不對,是心理問題,準確說來是社交恐懼。江川覺得這太他媽扯淡了,說他有報復社會的傾向更靠譜一點。程凈也不跟江川爭執,等江川吃得差不多了,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塊錢遞過去,說道:“2號線你還沒坐過吧,終點站就是西塘口,你自己回去吧?!?/br>“坐趟地鐵你給我一百塊干嘛?”“坐之前,你去買一張交通卡?!?/br>“我有?!?/br>“在我這里?!背虄魪亩道锾统鲆粡埡芘f的交通卡,“我剛到西塘口的時候靳阿姨給我的,現在就當我跟你買了吧?!?/br>“你這么漂亮的一張臉,竟然說不要就不要了?!苯ㄌ裘?,“我那上面有字兒呢?!?/br>“我知道,你的名字?!背虄裘鏌o表情,“我貼了膠帶,看不到了?!?/br>江川看著程凈,不由笑了笑,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他沒有戀物癖,也不會小氣到去計較一張交通卡的歸屬問題,當下拿起一百塊錢和幾個購物袋,起身離開了火鍋店。程凈在短信里說得很清楚,他對江川的關懷是因為靳敏的囑托。說要詳談,但最后也沒詳談出什么具體的內容。江川以為他只是順路過來打個照面,沒有別的意思。那時商場里的人并不多,江川出了火鍋店之后幾乎沒有遇見什么人,目光所及之處除了無聊,沒別的念頭了。直到一步踏進地鐵站,正巧一波乘客下車,滾滾人流涌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下意識想做的動作只有一個字——逃。盡管這個念頭只是一剎那。大多數影視劇里走出監獄重見天日的那種對新生的夸張演繹,在這一剎那里暴露出了它們和現實生活相悖的不真實感。一個脫離社會的人再次回歸群體,必然要經歷一番不由自主的惶恐和不安,尤其他出來的還是那種地方。江川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盡管看不出來。臉上的傷疤也在一跳一跳的,仿佛受不了路人匆匆一瞥的目光,要從他的臉上逃離,以此宣告他是個五官沒有任何破綻的好人。出來的這小半天,離開了因為靳敏而產生的安全幻覺,江川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出來”了。感受到渾身每一顆細胞的驚慌失措,江川從來都沒有這樣敏感過,甚至可以嗅到開通將近半年的2號線墻壁上散發出來的油漆味道,嗆得他想流眼淚。當然眼淚并沒有流出來。他沒有立刻去買交通卡,斜倚在地鐵宣傳欄前,購物袋丟在腳邊,盡量不關注周圍的人群,眼睛盯著不遠處的地鐵工作人員和吞吐著行李的安檢機,呼吸漸漸恢復了平靜。油漆的味道也沒有那么濃烈了,江川慢慢將飄蕩了八個月的靈魂塞進自己的軀殼里,平靜從惶惑中破繭而出。他明白了程凈的目的。程凈自地鐵站入口出現的時候,江川維持著靠墻的姿勢,吊著眼角似笑非笑地看他。男生還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不是冷漠,而是平靜,眼神很專注,瞬也不瞬地看著江川。仿佛他看人的時候,眼睛里只能看到那一個人。很久之后江川是非常愛程凈眼神里的那種專注的,仿佛有一根線通過眼神將他們兩個人連接起來,而無關的周遭全部被分離出去。此刻的江川只是看著程凈走近,自己的一條腿伸得筆直,另一條微微曲著,將那張一百塊錢卷成了細細的長條,在指間轉動著。他覺得很好玩:“你怎么那么清楚我不敢去買票的?”準確來說,不是不敢——擱江川這兒,人都捅過了,還真沒有不敢的——而是那個瞬間身體的自然反應,對接觸陌生人有著明顯的排斥心理。江川猜測得毫不客氣:“你也有進去過?”“當然不是?!背虄魭吡艘谎鄄贿h處,“先前在商場,有靳阿姨陪著,你不會有什么感覺,但陌生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