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扭過頭看護士，問：“我能親他么？”

護士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又說：“不能撤呼吸機?！?/br>
我說了聲“謝謝”，俯下身吻上了張晨的額頭，一觸即離。

我說：“再閉一會兒眼，我會一直陪著你?！?/br>
張晨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睛，偷偷看我，等我轉過頭，他又慌忙地閉上了眼。

換個人這么做，我一定不會覺得可愛，但張晨這么做，我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他：“你老實點?！?/br>
他就是不愛老實，總要偷看我幾眼。

最后我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锏：“我這兒有成堆的工作，你再這樣，我就出去了?！?/br>
這回他果然老老實實地閉眼休息，我的效率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等到傍晚的時候，醫生提醒該換病房了，張晨進了單人的病房里，也能在新的護工照顧下喝一點東西。

我敲擊了最后的一個按鈕，接過了護工手里的碗，喂張晨喝剩下的水，他喝了幾口，像是有點力氣了，說：“謝謝你救我?！?/br>
我“嗯”了一聲，接著遞了一勺。

“陳和平，我那時候以為你真的走了？”

“什么時候？”

“那護工撒謊的時候，”張晨抬起手，抓著我的衣角，顯得很粘人，“我聽見你腳步一聲比一聲輕，就知道你走了?！?/br>
“我怕我救不了你，下樓給底下人打了電話，叫他們都過來?！?/br>
“這樣啊……”

“我上了樓，闖了進去，把你抱了出來，”我喂好了水，用濕潤的毛巾擦了擦他的嘴唇，“不用怕，我救了你?！?/br>
他搖了搖我的衣角，笑得很虛弱：“下次你還會救我么？”

“下次，我不會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br>
我認真地回答，他卻噗嗤一聲笑了。

“喂，陳和平，你怎么這么老土，連句情話都不會說?！?/br>
“你是真的有力氣了，又開始挑揀了?！?/br>
“陳和平？”

“嗯？”

“你說一句話，我肯定不嫌棄你?！?/br>
“什么話？”

“我愛你?！?/br>
我偏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我說：“我知道?！?/br>
“我想你對我說，我愛你?！?/br>
“哦?！?/br>
張晨就不說話了，他松開了攥著我衣角的手指，我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現在想干什么？”

“想養好身體，留在你的身邊?！?/br>
“有沒有想報復的人？”

“有啊?！?/br>
“都有哪些？”

“有一個算一個唄，我懶得說，你去查唄?！?/br>
我不得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會不會漏下幾個人？”

“漏下就漏下了?！睆埑繚M不在乎地說。

“這么好心，不太像你?！?/br>
“那在你眼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握著他的手，手指摩挲著他的手背：“你是個狼外婆，總愛撒謊騙人?！?/br>
“那你就是小紅帽？”

我沒想到我把自己繞進去了，一時有些語塞，張晨又很自然地說了下去。

“可那個童話的結局，小紅帽把狼外婆關在了房門外，不管他怎么說，都不會放他進來?！?/br>
“小紅帽不能放狼外婆進來，他會吃掉她的?！蔽翼樦脑捳Z，為小紅帽解釋了一句。

“那你會放我進來么？”張晨拉緊了我的手，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像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光，他淺淺地笑著，像在說玩笑話，“我的小紅帽，大灰狼要吃掉你哦?！?/br>
“我不會放你進來，”我硬邦邦地回答他，看著他那張沒什么表情變化的臉，“但沒用啊，你會開著推土機拆了我的房子，我還是會被你抓到的?！?/br>
“抓到了你也不會吃了你，”張晨分明是笑著的，眼角卻開始滾出淚來，“我就是想，讓你陪我在一起?！?/br>
我沒問他為什么哭，他也沒問我為什么給出了這個答案。

我用手指擦了擦他眼角的水，說：“以后別哭了，一把年紀了?！?/br>
“你是不是心軟了？”張晨倒是半點不留情面。

“對，我心軟了，看不得你哭，所以可以不哭了么？”我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懟了他這么一句。

“陳和平，我愛你?！?/br>
“這話你說了太多遍了?！?/br>
“我想多說幾遍?！?/br>
“……隨便你?！?/br>
第98章

在普通病房呆了數日后，醫生表示張晨可以出院了，也委婉地提醒我，如果想要重新治腿，最好立刻采取必要的復健措施。

我問了問張晨的意思，他說：“冬天快來了，等春天再說吧?！?/br>
他這么說，我就隨他了。

醫生私下里對我還說了一句話，即使復健，重新站起來的幾率也不大，我不太懂醫學上的原理，但醫生大概的意思是，錯過了最佳的恢復時間段，之后付出再多的努力也無濟于事。

我的心態變得不怎么好，看到他在輪椅上沖我招手，心酸又難過，但總不想同他說實話，能瞞一天是一天，瞞不下去，再想別的法子。

我原本打算新買一個靠近公司的房子，張晨卻說原本就有一套房子了，我聽了他的描述，想起來那套房子給陳安住了，就有些躊躇，我心里是不愿意叫張晨和陳安待在一塊兒的。

張晨看了我幾秒鐘，意味不明地笑了，說：“算了，要不我和你一樣，住公司得了?！?/br>
公司里有半層樓是我的起居室，我很熟悉那里，張晨應該也不陌生，我接受了這個提議，叮囑底下人去換些生活用品，大體不用怎么更換，因為連臥室的床都是雙人的。

我心里生出一點刺來，如果他當年一個人住公司，又為什么要選雙人床。

“里面的床不用換的，是雙人的，我那時候嫌單人的躺著不舒服，都選的雙人床?！?/br>
“嗯?！?/br>
“我沒讓別人睡過，那里以前是我的地盤，誰都沒讓進過?！?/br>
他解釋了一句，我卻更生氣了，我一直不愿意去想他過往的那一攤子爛事，他反倒要自己挖出來。

但我總不至于跟一個病人生氣，就不說話了。

我不說話，張晨也不說話了，他順手拿起了手機，開始玩兒游戲。他人聰明，運氣也好，十連抽了一波，兩張SR，一張SSR。

我不玩兒游戲，但看他扯起嘴角，就知道這是個還不錯的結果。

他偏過頭，看向我，說：“陳和平，給我你的付款寶號?！?/br>
“”

“密碼？”

“我生日?！?/br>
我就眼睜睜看著他劃走了我一萬塊錢，沖進了他的游戲里。

我有點rou疼，開了口：“那張卡連著我以前在體系里的工資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