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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今日失職,他也要給皇帝一個交代。 小廝得了合懿的授命,狠狠一下揚鞭催馬,吃痛的馬兒嘶鳴一聲,猛地朝宮門沖過去,悶聲一響撞開了攔路的侍衛統領,徑直入了宮城。 一路闖到內宮門前,這法子卻行不通了,裴嘉時親自帶人等在這里,馬車行到近前來,沒說攔不攔,只先恭請合懿下來,命人捧上來一塊朱漆托盤承到合懿面前讓她過目,拱手弓腰道:“殿下莽撞了?!?/br> 他將托盤上的遮蓋拿開,露出里面端放的銀壺與酒盞,教早晨的陽光一照,泛出森冷寒光,直閃得人遍體生寒。 “皇上有令,若殿下為罪人強闖宮門,則此人一刻都留不得,立刻以此酒賜死?!?/br> 他話音未落,那手捧托盤的小太監已退了幾步便要離去,任憑合懿在眾人拉扯下如何哭喊著“站住”“不要”都無動于衷,眼睜睜看著那小太監消失在拐角處,她簡直都要瘋了,血紅著眼睛拔出一個侍衛腰間的長劍架在裴嘉時的脖子上,要他立刻派人召回那小太監。 松青魂兒都嚇沒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迭聲兒求她別沖動,相比之下,裴嘉時倒鎮定得像個局外人,“旨意是皇上親口所下,奴才只是奉旨辦事,奴才一條命微不足道,要殺要剮殿下請便,但召回一事,還請恕奴才無能為力?!?/br> 這是走到絕路了,就算殺了裴嘉時也救不了人,身體里一股窮途末路的絕望一霎那將合懿淹沒,她將長劍從裴嘉時的脖子上拿下來,回臂對著自己,再邁步是朝著內宮城。 這次倒是果真沒人敢再上前來,可裴嘉時的話音從她身后幽幽傳進耳朵里,也足以讓她不能再往前踏出半步,“圣上還說,若殿下今日執意進宮,罪人親眷即刻便以同罪論處?!?/br> 合懿再邁不動步子,面上頓成一片灰敗,長劍落在地上哐當一聲響,她被抽走了魂兒,整個人站在那里也只剩下一具軀殼,讓夾道里的風吹過兩個來回,搖搖欲墜。 裴嘉時上前來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箋交于她,話音才有了些許人情味兒,“殿下還請節哀,皇上所為事出有因,實在是封鞅此人不堪為殿下良配,昨夜瑜美人難產而亡,婢女呈上一封她生前的親筆信,信中將與叛匪勾結等一切罪責供認不諱,又直指封鞅會殺她滅口,而今涉案人員皆已招供,皇上下令誅殺罪人,也是為了殿下好,長痛不如短痛,請殿下勿要怪罪于皇上?!?/br> 合懿接過來信箋卻看都沒看一眼便一把撕得粉碎,揚手撒在風中吹得漫天都是,她在飄揚的雪花中忽然痛苦地彎下了腰,一只手捂在凸起的腹部上,雙腿一軟,徑直向地面癱倒了下去。 知遙從宮墻夾道拐角轉過來正見著這一幕。 她昨兒忐忑了一下午沒明白合懿究竟遇上什么事了,晚上忍了很大一場才控制住自己沒回公主府,到早上終于是忍不住了,沒等合懿派人來接便獨自縱馬從端王府回去,誰成想沒入府門便聽說了那等變故,再一聽合懿的車駕剛走不久,哪里還能等得??! 這一瞧簡直要把小姑娘嚇壞了,腳下生風似得便往那邊跑過去。 裴嘉時也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去把合懿扶住,一邊匆匆忙忙派人去傳太醫,一邊和松青知遙一同把合懿往馬車上送。 合懿一張臉已慘白地不見半分血色,額上冷汗涔涔,見著知遙忙拉住她的手,嘴唇開闔間卻被巨大的痛楚襲擊得發不出聲音來。 松青到底與她心意相通,忙把話接過來,“郡主快往刑部天牢去,皇上要賜死主子爺!您快去攔住送毒酒的小內官!” 裴嘉時在一邊聽著卻沒出言阻止,知遙只覺得一頭霧水,這關頭也來不及再問,答應了一聲便急忙往刑部天牢而去。 合懿情況不容樂觀,裴嘉時不敢耽誤,親自駕著馬車還是進了內宮門,在距離最近的翠安殿前停下來,幾個人將合懿平放在榻上好一會兒才等到太醫前來,太醫到底眼力老道,只消瞧一眼便有了結論,“回裴少監,殿下這是要早產的跡象,不能拖,需得立刻傳穩婆過來呀!” “傳,快去傳!” 昨兒個才發生宮妃難產而亡的事兒,今兒又遇上長公主早產,裴嘉時也難得慌了神兒,踏出殿門簡單安排了太醫交代的諸事,便立刻前往太極宮了。 穩婆來得很快,但合懿的情況并沒有隨著穩婆的到來而有所好轉,孩子胎位不正,最先出來的竟是腳,接生的人都知道這不是個好兆頭,穩婆身上讓汗浸了個透濕,心里一面鼓敲得哐當震天響,雙腿都是軟的。 但沒辦法,這是皇家人,萬一有什么好歹,一屋子人只怕都沒有好下場。 太醫和在場的幾個穩婆相視一眼,豁了命的賣力吆喝給合懿打氣,誰成想更要命的還在后邊兒,那位孱弱的長公主躺在床上漸漸沒了聲氣兒,任周圍的人怎么呼喊都阻攔不了她那雙逐漸渙散的眼睛,慘白的嘴唇一張一合間微弱地叫著“世卿”兩個字,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駙馬的名字,一時間看得周圍眾人都止不住的心酸。 松青不敢離開,但早已派了人去太極宮通稟這兒的情形,只看皇帝究竟是不是真能放著自己親jiejie的生死不顧也要殺了封鞅。 *** 知遙從宮門出來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到刑部,鎮安候府的令牌一出果然暢行無阻,火急火燎地命人在前方帶路,一路上恨不得十步并成一步走,緊趕慢趕到了封鞅的牢房前,正趕上那小內官弓著腰將手中酒杯遞給他。 “慢著!” 知遙喊完了這一句才顧得上喘口氣,兩步沖上去打掉那杯酒,直直往封鞅面前一攔,話說得無法無天,“你去回稟皇上,除非讓他親自來捉拿了我,否則只要今日我在這里,這個人,誰都別想動!” 小內官瞧她從腰間當真拔出了長刀來,哪里還敢觸霉頭,退后幾步立馬就回宮稟告皇上請旨去了。 封鞅起身朝她道謝,嘴角還有些不體面的淤青,知遙看得清楚,倒是體人意地未曾多問,聽他問起合懿的狀況,猶疑了片刻才如實說來,“瞧著并不是很好,我走的時候她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我也擔心她,但是卻不能去看她,因為我要是一走,恐怕你就不好了,那就辜負了她的囑托,你也別太擔心,好好保重自己等她無事了自然來找你?!?/br> 知遙是個很難得的小姑娘,難得在有分寸,她來攔著不讓賜死,但絕不會甘冒大不韙直接劫人出大牢。也難得在有眼色,就算好奇的抓心撓肝也不會在這種境況下多問一句。 兩個人各懷心事分坐在小桌兩側,直到陽光從牢房向西邊兒的一扇窗戶照進來,那小內官又帶著口諭折返了,不是要捉拿知遙,也不是換個法子賜死封鞅,而是傳召他即刻進宮去翠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