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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半傻不呆的流浪兒為何有一擊搏殺朝廷大將的身手?而那封信箋舒破虜為何死也不曾放手,偏偏又焚至一角?那個兮字又是何意?疑點雖不可解,但畢竟無關大節,又涉及南柯山舊事,云州府也不欲深究,審罷結案文書就報送刑部大理寺,兩部復核勘準后,判陶木魚以民刺官,斬立決。治平宮中,穆子石跪著,齊謹翻閱他剛呈上的有關制定清理稅種監察稅收的折子,太監宮女們一概守在殿外不得入內。齊謹喝了兩盞蜜湯,又更衣一回,方道:“起罷!”穆子石苦笑著就地坐倒,也不謝恩,道:“皇上很喜歡罰微臣跪么?微臣的身子五癆七傷的,若是一個不小心跪死了,豈不枉費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因殿內別無他人,穆子石說話頗為隨意放肆。齊謹也不加理會,慢慢合上奏折,道:“你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雖不在戶部了,但這幾條稅賦見解,卻言簡意賅一針見血,更能慮及推行縝密有效,便是把持財政半輩子的老臣干吏都要自嘆弗如??!”穆子石揉著自己的膝蓋,懶懶道:“皇上過獎?!?/br>齊謹話鋒一轉:“只可惜你毛病更大?!?/br>穆子石低著頭,似笑非笑:“皇上所言極是,微臣的咳血之癥已使得太醫院束手無策……皇上對微臣一向恩寵有加,卻不知正忠恭成端恪襄順,皇上會選哪個賜給微臣為謚?”齊謹看了一眼他蒼白的病容,神色變幻,良久嘆了口氣,道:“你恃才行兇恃寵生驕,你說自己該得什么謚字?”穆子石奇道:“微臣只不過是皇上手里的一枚棋子,驕從何來?又何嘗敢擅自行兇?”齊謹見他竟敢若無其事的抵賴,不禁拍案怒道:“佛門法器消災避難……哼哼,當朕不知道么?一個木魚,要了舒破虜一條命,你膽大妄為,視律法為無物,當朕的朝堂中盡是庸庸碌碌的廢物,任由你勾結雍涼殘殺功臣?”“說罷,是你的主意,還是齊無傷的謀劃?”穆子石冷笑不答,只道:“皇上錯了?!?/br>“微臣殺舒將軍,是奉皇上之意而為,跟西魏王又有什么相關?皇上最恨文臣攬權自專,武將擁兵自重,若留舒破虜在宸京或靖遠衛,那是皇上還想用他,放他去云州,自然就是要廢棄此人了,皇上難道會盼著再養出一個虞禪,讓朝廷多年來輕不得重不得的小心翼翼?”穆子石悠然道來,聲音如山泉清亮,沁人心脾,眉目間卻籠著一層濃烈的倦怠之色:“舒破虜昔年雖有微末之功,卻更有不敬大罪,七殿下一事,他縱然乖覺緘口,但留著終究是個隱患,微臣替皇上替七殿下除掉此人,何來的擅動妄為之罪?”齊謹盯著他,臉上的怒意漸漸隱去,神色一派平靜,低沉著聲音道:“窺測朕意,亦是大罪?!?/br>穆子石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便讓刑部抓我下獄罷!”他倒是百毒不侵油鹽不進,齊謹負手踱了幾步,心中略感煩躁,更閃過一絲危險的警覺。用穆子石,好比用一把兩側開刃的刀,縱然所向披靡,但一個不注意,或許就傷了自個兒的手。他言語間雖毫不在乎一己之身的安危榮辱,行事也看似恣肆任性,但其實都游走于分寸巧妙的一線之間,那一線是深思熟慮后,以驚人的洞悉力揣度準了的,看險實安,游刃有余。他所作所為一直都在自己的容忍與期望的范圍之內,包括暗殺舒破虜,也完全是自己引導而成,但他抓著云州這一絲小小的線頭,就能洞透自己的意圖,出手果斷,毫無疏漏,而那木魚作為一子奇兵,卻又絕非一日之功,心機深遠且不論,他與齊無傷的默契竟已到了如此地步!這樣的人……是不是太危險了些?穆子石才華如明珠耀耀,讓人舍不得不用,南柯山上舒破虜也是如此,明知用他如袖懷毒蛇,卻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幸。予沛若還活著,想必能將他豢養得熟了,怎么用怎么得心應手,但如今世事更迭陰陽不通,卻不知他對予沛的忠心,到底還剩下幾分?自己用他,本就不圖長久,只不過是過河的橋渡夜的蠟,但齊謹此刻卻隱然有了失控之感。難道這人已不能繼續留著?穆子石察顏辨色,起身道:“皇上要殺我?”齊謹淡淡道:“思慮宜全,斟酌利弊后,當斷則需斷?!?/br>穆子石一笑:“微臣還記得重回京城后,第一次覲見皇上時,正逢大雪天氣,卻被罰跪在這殿外兩個時辰,直到現在,只要陰寒雨雪,微臣的膝蓋都痛如針刺刀剜……但也是那日,皇上推心置腹,賜予我青云之路名臣之始,也使得我集權事謗怨于一身?!?/br>齊謹若有所動,點頭微嘆道:“朕復位后朝中黨派林立勢力糾結,但時局天下卻經不起再亂,因此只能不溫不火懷柔漸為,要圖吏治清明,就有刻薄寡恩之嫌,朕不能為,你卻是個敢為可為的?!?/br>穆子石慢慢走到御案旁,端然落座提筆,齊謹見他行止極為古怪放肆,卻只略蹙了眉頭,并不阻攔喝止。穆子石下筆工整秀麗,一邊低聲道:“皇上把我當做一劑沖關斬將的猛藥,以偏補弊矯枉過正,為七殿下鋪路架梯,我今日使人懼而畏之,七殿下將來定能使得群臣百姓歸心而敬……皇上對七殿下的這番苦心,微臣豈有不知、不服、不成全之理?”說著抬頭看齊謹一眼,眸光中竟有淡漠卻明顯的憐憫之意:“皇上的心思微臣都明白,赤烏臺七年好比人間煉獄,恐怕您龍馭賓天之前,哪個皇子都不敢再信再立了……”齊謹目光一凝,蒼老的臉上陡現厲色。穆子石卻視若未睹,只沉吟片刻,道:“或者皇上想過立七殿下,但心中卻有一個結打不開……七殿下是慧純太子親弟,卻又是洛皇后嫡子,是么?”齊謹登時怒不可遏,只氣得渾身發顫:“穆子石,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自己這一輩子最愛的,莫過于慧純太子,但最恨的,正是他的母親,天眷之變的始作俑者,毒殺親子的洛氏皇后!齊少沖昔日最得皇后寵愛,甚至洛氏取齊予沛性命,多半也是為了他謀劃成就,就憑這一點,自己對這個兒子就愛不起來。但齊少沖流落民間嘗盡疾苦,也是深受洛氏之害,何況他這兩年隨自己處理政務,頗見治國興邦之才,心胸氣象無一不佳,正是儲君的不二人選,而齊予沛活著時,又對這個唯一的弟弟寄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