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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很快就佃得幾畝田地,租了個院子。說是院子,其實就是用竹竿簡單圍了一下而已。簽租佃質契的時候,云鶴接了筆過去,左手下意識地去撫右手袖口,臨了才發現現在不用穿闊袖袍子了。他一頓,探出去的左手改為撫了一下右手手腕,隨后才落筆簽契。與平常的字不同,這次的字稍顯綿軟,實在不能說好看。齊騖就站在他身旁,將他的動作都看在眼里。他有過一陣恍惚,方才云鶴左手探出去的時候,他會以為他是要捋過右手的袖子,怎料他會那么撫撫手腕。他只當是看多了赫筠那么寫字,才會有那樣的想法的。再看他的字,果然還沒見過比赫筠的字更好的。不過,就是如此,也比他的字好太多,甚至,比質契上的字好太多。比文人的中規中矩,或是清雅隨性不同,云鶴的字帶著幾分武者的肆意與銳氣。“看不出,還念過書呢?!背龅枞私舆^質契一笑。這邊的佃農都是拿拇指按個紅印,就算會寫個名字的,也跟涂鴉一般。云鶴只那么一笑,并沒有多說什么。他領著齊騖,拿著質契約一路走回去。瀾橋有很多竹樓,那種磚瓦房倒是很少,磚瓦房都在當地種植園主手里,根本就租不到。云鶴倒是覺得竹樓挺不錯,看多了黛瓦灰墻,這竹樓便是清新得很。一棵棵竹子綁得齊齊整整,做成了墻,上頭用碗口粗的老竹剖開了做瓦。有些竹樓是青青翠翠的顏色,看著就很宜人;也有一些是秋香色的,顯出幾分古樸;也有棕黃的,棕紅的……各色的竹樓隱在大片林里,顯得十分靜謐。“我問過了,這兒的佃農也都不用浴桶,男子都是在院里沖澡,”云鶴道,“好在我們租的竹樓夠大,屋后那處折角擋著視線,用木桶裝水將就著洗?!?/br>“嗯?!饼R騖點頭。云鶴特意為他這么安排,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別個男子都那么洗,就他這么講究。他可以像佃農一樣下地勞作,可做不到跟他們一樣站在院里只著一條褲衩來沖澡。院墻什么都擋不住,外頭走過的人都能看到院里,一覽無余。云鶴和齊騖兩個人的力氣夠大,現下這時節還沒到忙時,幾畝田地也沒有多少活。云鶴每日下午都會去削竹子,理得整整齊齊,用細繩綁得嚴嚴實實,再插到竹籬之后。齊騖在院里砍柴,回過頭便能看到綁竹子的云鶴。云鶴感覺到身后的目光,想過一遍自己并沒有什么破綻,才回頭來問他:“怎么了?”“哥哥,你做什么都這么專注?”齊騖問。云鶴頓在那兒,并不明白。“煮面的時候,你就只看著鍋里。吃飯的時候,就看著碗。種地的時候,只看著鋤下?!饼R騖回想道,“綁竹簾的時候,也只看著手里的竹子?!鄙踔?,說話的時候就看著面前的人,笑的時候也是這樣。云鶴淡淡一笑。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是滿心滿眼只有那么一個人而已,只是他什么時候能看到。他道:“這不是應該的嗎?”“不……嗯,是該如此?!饼R騖覺得自己就沒這么專注的。倒是赫筠,也是這樣,寫字那么專注,看卷軸那么專注??粗阵拮鋈魏问?,都會有一種世界都跟著安靜下來的感覺?,F下……齊騖看向云鶴,他跟赫筠很像,一樣的專注。“其實,煮面的時候,我看著鍋里會想,料要怎么加才會合你的口味。吃飯的時候,我也會想,這道菜你夾了幾下,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種地的時候,我會想,再加快一些,你就不用跟著我在日下曬了?!痹弃Q見齊騖的臉上一點點便紅,便偏過頭,“至于做那道竹簾,我是在想,這竹子綁的是不是結實,夠不夠高,能不能擋住外頭的目光?!?/br>“哥哥……”齊騖有些猶豫。“畢竟,”云鶴不等他說什么,又道,“你比我小那么多,我把你帶出來,自然要照顧好你?!?/br>齊騖的尷尬頓時散開了些,道:“哥哥不用照顧我,我自己能照顧自己的?!?/br>“好?!痹弃Q只那么一應。他回過頭,繼續綁竹簾。如他所說,早一日綁好了,齊騖也好自在點。齊騖很快就砍了一堆柴,便過來幫忙。竹簾綁好一部分,齊騖拿過去敲進土里。云鶴整理竹子,綁竹簾會慢一點,齊騖將綁好的都敲進土里,就過來綁竹簾??山壷壷?,齊騖便頓住了。云鶴見他這么看著自己的手,心里也是咯噔一聲。從賣貨郎到大司農,只有一雙手沒有易容過。他看向齊騖:“怎么了?”齊騖頓了一下,伸手探向云鶴的手。云鶴登時一個瑟縮,手根本沒來得及收到后面,便被齊騖握住。“有刺?!饼R騖握著他那雙手,小心地并了指甲替他拔了那根小刺,“哥哥,手上扎了刺,都不覺得疼嗎?”云鶴看了一下那個小紅點,不以為意道:“還道怎么會癢癢的,原來是根小刺?!?/br>“扎刺了……不該是疼嗎?”齊騖細細看去,才發現他手上淡淡顯出幾個紅點,“這是什么?”“沒事,”云鶴將手抽回,“我摸著竹子就會這樣,一會兒用粗鹽水洗一洗便好?!?/br>“我來做,”齊騖拉起他,“我的手粗,不會起點子,也不會扎刺?!?/br>云鶴笑:“你以為你的手是鐵打的嗎?”“我一直不知道,”齊騖接了云鶴的活繼續做,一面與他道,“我以為哥哥跟我一樣,習過武,握過刀劍的,都是那么粗。哥哥的手像……”他頓了一下,隨后才道,“像讀書人的手?!倍?,很像赫筠的手。他握著椰糕哥哥的手給他拔刺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會覺得是握著赫筠的手。“你知道,”云鶴撫過臉,“我現下這張臉都是假的吧?”齊騖點頭。賣椰糕的時候,和穿著夜行衣蒙面去看他時候的臉是不一樣的,聲音也不一樣,就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而且,教他易容的人就是齊莊里的人,是躍酒商找的。“那么,這手要改變樣貌也是很容易的?!痹弃Q道。“可是……”齊騖皺眉,“這手明明就沒有改過?!?/br>“是,”云鶴點頭,“沒有改,但我可以去除繭子,讓手變得細嫩,將一個武者的手改成文弱書生的手并不需要易容法?!彼睦镆恢焙苊?,不敢讓齊騖知道他是細作,卻又盼望著他能認出自己。齊騖又看了一眼他的手。云鶴垂眸,略有些心虛地攥緊了手:“如此,你便在這兒做,我進去煮面?!?/br>“好?!饼R騖點頭。他看著云鶴的背影,手下停在那兒許久。因為發髻不同,粗一看,兩人的身高不太一樣,可抱在懷里的感覺卻是一樣的??粗阏f話的樣子,如出一轍。手也十分相似,握在手里的感覺一模一樣???,一個是文官,絲毫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