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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了良久,她卻緩緩地笑了。“那……我用這個名字,要挾你再喝一杯酒,可好?”他側首看她,只覺這女人如一汪深潭之水,自己竟測不見底,而不由感到惶然。迎著刀鋒,她面色如常地斟下兩杯酒,敬他喝下。喝完之后,將酒杯往地上猛地一摜!玉碎之聲,仿佛震徹清宵。她慘然地笑著,他卻看不見。“斗酒勿為薄,寸心貴不忘?!彼偷湍剜?。他聽不太懂,只依約知道這是一首送別的詩。便也壓低了眉,再度握拳為禮,默了默終不知還能再說什么,大步離去。他已去了許久,她猶立在那風露微涼的庭院中,夜風如晦,撩動她寂寂春衫。其實這人世上,誰又沒有秘密?他們兩人從相識伊始,便是假名字和假言語,倒還可相安無事;而今一朝捅破,才陡頓翻成惶懼,才發現自己其實從來不曾相信過對方。蘇羽,血燕子夫婦的長子,自幼生養于滇南靈山派。她知道他,從小就知道他。那個時候,當父親叔伯籌謀著勒索血燕子……她就時常聽到這個名字。她忽然明白了他面對江同伊時的心情。他是她的師叔,而她……是他的仇人。燕西樓離開姑蘇,卻并沒有就近去揚州。揚州那人既已不能再做他的朋友,便只能是一個陌生人。如此,下回對面拔刀,才不致手軟心痛。至于他的meimei……他一定要親口問清楚。所以,他要先找到蘇寂。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不要著急~小蘇馬上就來了!馬上!☆、相悲各罷酒襄陽城東十余里外,有一座小小山坳,山坳里零星散布下一個小小村落,名叫玉家村。這個村落里的村民一向都很安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鄉里曾經住過江湖中人,甚至是小有名氣的江湖中人。他們也不會再有機會知道了。因為他們一夜之間都死盡了。直到臨死之前,他們還在苦苦思索那個執刀的人說的問題——“那個藥廬里的和尚與那個姑娘,到哪里去了?”玉家村的村民一輩子沒沾過江湖里的事,燕西樓也不會傻到真以為能套出什么信息。但他并不耐煩去天涯海角外翻尋,只能用這種極端殘忍的辦法將她逼出來罷了。當他殺到最后一人時,那一襲紅衣的女子終于出現了。她在月色將曦、黎明忽起的時刻出現,一襲紅衣如血,在山林殘月中鼓蕩起獵獵風聲,幽艷的眉目底里,全是冷徹的寒光。她身上猶負著行囊,手中是一柄樣式奇拗的短劍,月色映著劍上吹毛斷發的銀芒,只是一道劍氣,竟然將他的長刀震開了去。然而她的劍氣卻也傷到了他刀下的那個村民,只是幾個抽搐,那凡人就倒下了。燕西樓看著她迎著風緩步朝他走來,嘴角散漫一笑,“真是奇怪,我們明明也是普通人,卻因為有了武功,就好像成了cao縱他人生死的神仙了一般?!?/br>她走到他面前三步遠,止步,淡漠地掃視一圈周遭顛仆的尸體與狼藉的鮮血,“cao縱他人生死的,不一定是神仙,也可以是鬼魅?!?/br>“是啊……”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袖間半掩的短劍,又慢慢上移,自她緋紅的衣衫到她雪白的臉頰,她的長發一半束起一半披落,滿肩墨黑反映著月華,又倒映回她那雙黑如夜色的眼瞳之中。他笑了,“你的武功何時這么厲害了?”她淡淡掠他一眼,“人都是會變的?!?/br>他點點頭,“比如說,你的劍就變了?!?/br>她抬起手,左手食指在短劍的鋒刃上一劃,“此劍名為秋水?!?/br>“你原先那把呢?”他終于發問。“丟了?!彼?,轉過身去,“你殺了全村的人來找我,我請你喝酒?!?/br>這一座藥廬,蘇寂自己也已三年未至了。方才她到藥廬時,發現四處都有帶泥的足印,心中生疑便追了出去,果然在村口的樹林中目睹了那一場殺戮。她知道燕西樓素來殺人不眨眼,何況玉家村的人于她也毫無恩怨瓜葛,見到那些鮮血與刀光,心中竟是一絲波瀾也不起。然則她雖然無情,卻很聰明。她聰明地知道燕西樓是為她而來。小院之中,那一株梨樹正落了滿地雪白的花瓣,隨著夜風簌簌飄搖,將冷月空影投落泥土之中。蘇寂走到那樹下,蹲下身來,便伸手去扒那土。燕西樓皺了皺眉,兀自在一旁抱胸而立,冷眼看著。蘇寂在那泥土里扒拉半天,終于,抱出來一只滿是泥塵的赭色酒壇子,朝他揚眉一笑,“原來它還在?!?/br>她這一笑婉然,好似瞬間變回了三年前那個天真而執著的女孩,面上還微帶著赧然的紅暈,倒令燕西樓一怔。他便默然看著她在庭院中擺出方桌木椅,又從廚房里找出兩只碗,到天井里洗了許久,回來放在桌上。她又抱起酒壇子一邊斟滿一碗,濃郁的酒香頓時洋溢出來,燕西樓鼻尖即刻一癢。她端起碗,笑道:“燕西樓,你我也算老朋友了,下次要找我,大不必如此費盡周章?!毖援?,一飲而盡,還向他亮了亮干凈的碗底。平素最為熟悉的酒碗就在手中,燕西樓卻覺有千斤般重,竟不知當不當喝。“蘇姑娘……”他猶疑欲言,她卻大笑擺手:“喝了再說!”他將心一橫,仰首飲盡,“哐”地一聲重重放在桌上,“蘇姑娘,我有話問你?!?/br>她雙眸微微瞇起,如一只伺機待發的小狐貍,話音微沉了幾分慵懶,“說?!?/br>“靈山派滅了,你知道么?”蘇寂眸光一滯,“什么?”燕西樓頓了頓,“靈山派滅了?!?/br>蘇寂靜了很久。很久之后,她低聲道:“你是因為滄海宮來找我的?”月華如水,一庭俱是空空影。“我已離開滄海宮三年,靈山派的事,我并不知情?!彼终逑聝赏刖?,“你來問我,恐怕問錯了地方?!?/br>酒香縈紆之中,燕西樓依約能分辨出她提及滄海宮時那全然不忍回顧的神色?!澳氵@三年去了哪里?”話題卻輕巧地跳躍了過去。她寥落一笑,“四方逃難罷了?!?/br>他驚訝,驚訝之后又是驚痛,“這——為何?”“因為我殺了公子?!彼捻馄届o地抬了上來。燕西樓先是一愣,好似全然被這寥寥數語驚得魔怔了。旋即他便搖頭,語氣十分篤定地道:“不可能?!?/br>“不可能?”她微微一笑,好似不置可否,眸光卻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