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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鮮血!鮮血就這樣滑過她的眼前,如潸然披掛的雨簾,將風雪都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猩紅,仿佛要綿延到天地的盡頭。刀劍與鮮血。都將永生永世,如影隨形,與她相伴。她顫抖著睜開了眼睛。目光由混沌疊影漸漸凝在了床頭,那人坐在床邊,眸光湛亮如江上漣漪,無邊無際的溫柔便瀲滟地蕩漾開去。“你終于醒了?!彼崧暤?,仿佛已經等候她許久了。作者有話要說:☆、路遠莫致之自揚州到襄陽,一去千里,念念紅塵,滾滾俱拋在身后。日夜兼程,恍惚不覺疲倦,仿佛這具rou身已不再是自己的。天地蒼茫,蕓蕓眾生擦肩而過,他牽一匹瘦馬,迎著夕陽西行。襄陽城東,玉家村。風雪停了半天,反迎出漫天烈紅的晚霞,如美人喋血的唇角,凄厲而哀艷。云止沒有回頭望那晚霞。徑自邁入那藥廬,久無人居的地方,窗牖都落滿了灰塵,與散亂積雪混成一片泥濘。他將院落四周上下都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灑掃了一番,直到天光收盡,夜幕披落,才轉身走進了廂房。廂房之中,一切陳設如故,便連那散著苦味的藥碗都還擺在床頭。他便在這四壁空空的房中,靜默地站了很久。久得好似能聽見虛空中傳出妄念的回響。“喂,和尚?!?/br>“我好不好看?”那雙冷而幽艷的眸子似乎便在往世的暮色中浮了出來。“蕭遺哥哥,”她靜靜地望著他,“你不喜歡我么?”剎那間腦中翻江倒海般洶涌裹來無數的記憶,全是蘇寂的樣子。她歡笑的時候,她委屈的時候,她撒嬌的時候,她憂愁的時候,她狠心的時候,她惱怒的時候……她很美。她從來都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美。從來都是那樣不管不顧、張揚跋扈地跳躍出來奪他的注目。原來,她一直是這樣活色生香地、不可磨滅地存在于他的生活之中。就如他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未曾想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卻會這樣硬生生地自他的身體中剜掉。即令是腐骨壞血,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這樣剜掉,也是會疼的。疼得他連呼吸都困難了。采蕭……采蕭。我想,我確然是喜歡你的。可是,我已不會再有機會,親口說與你聽了。夜色深沉,無星無月。云止披著那件舊僧袍,踽踽往佛堂行去。破朽的殿堂之中,那一尊掉漆的佛像依舊咧著嘴譏笑世間萬物。簾帷飄暗,卻是一個人都沒有。微微蹙起了眉,云止往后堂而去。然而剛到佛像旁,腳底便微感粘滯,低頭一看,竟是一攤血跡。心頭如受重擊,鈍鈍地懵然一聲震響。他心念一頓,便拔足奔入后堂。簾帷嘩然飄起,又落下。血跡一直延綿到端坐的證緣老和尚身下。證緣合著雙目,微垂著頭,結跏趺坐,手印蓮臺,姿態端正而安詳,仿佛只是陷于沉睡而已。云止一步步走了過去,輕輕伸出手,探他的鼻息。然而只是這樣的稍稍一碰,證緣的身子便向側旁倒下。這一倒下,才現出他背后的巨大傷口——一道既準且狠的劍痕,直直刺入心臟!不是什么上乘的劍法,但卻足以致命。殺手的劍法,都是這樣的。一瞬之間,云止的目光都呆怔了。他表情木然地低下身,將手從證緣的腋下穿過,努力將他的尸身抱了起來,面墻而放,又俯身查看他背上的傷口。傷口處的鮮血都已冷透,不知道死了多久,皮rou都現出暗沉的灰色。云止直起身來欲取燭臺來細看,驀然感到后心一點冰涼。那是劍刃觸及衣料的冰涼。那是殺氣的冰涼。那一刻,云止甚至也并不在乎這生死一發的危險。這樣準確的一劍,一定不會讓他在死前受太多痛苦吧。與師父一樣的死法,想來也是十分值當了吧。那冷漠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了。“沉淵劍在哪里?”他沉默,眸光如籠著虛空。跟滄海宮柳公子談條件,果然是與虎謀皮的可笑。柳拂衣怎會當真愿意放過他。若說柳拂衣是故意用采蕭作餌引他上鉤,他都會相信。不論如何……柳拂衣會救治采蕭。這就夠了。他想。沈夢覺將劍尖又遞上一分,加運內力,破開了他背后的衣物,割入他的肌膚。他已查知云止背上有一枚鐵釘,他這次是經過計算了的,正避開那鐵釘。沈夢覺的面容一直很平靜。他是個沒有感情的人。所以就連柳拂衣,都不能有他這樣的平靜。“我再問你一句,沉淵劍在哪里?”他冷冷地道,“你該明白,公子也并不在乎沉淵劍,我這是給你機會?!?/br>夜風拂動,重簾飄飛,佛祖的背后是一片荒亂的漆。云止仍是背對著他,靜靜地道:“你為何要給我機會?”沈夢覺一怔。頓了頓,他方道:“因為蘇姑娘也是我的朋友?!?/br>云止忽然笑了一下。這笑容寡淡,本沒有更多的意味。隱在黑暗的佛堂里,只是一瞬鴻蒙的悶聲。可是這笑聲,聽入沈夢覺耳中,卻仿佛帶了三分諷刺。云止緩緩地道:“她的朋友不少?!?/br>沈夢覺皺眉,“你不要岔開話題?!?/br>云止驀地轉過了身。沈夢覺手頭一緊,長劍隨上,云止卻倏然向前滑了一步,徑自將脖頸送了上去!劍光森寒,云止的眼眸里仿佛蒙了一層霜。沈夢覺劍抵咽喉,竟不知當不當刺下這一劍。然而他畢竟不是閻摩羅。這一劍,他終究是刺了下去。“你瘋了?!”一聲狂亂的大喊,而后一股大力襲來,一只纖細的女子手掌抓住云止后心,徑自將他拋了開去!“嘩啦”一聲,鮮血在空中飛濺成一道嫣紅的劍痕,沈夢覺目光一凝,身隨劍動,便對那少女一陣快攻!謝傾眉憑一雙rou掌左格右擋,對敵沉著,絲毫不亂。只是身后的云止突然捂著頸上傷口咳嗽 起來,咳得她一陣心悸,只恐不能全身而退,橫眉道:“滄海宮的,不要欺人太甚!”沈夢覺不答,劍若游龍飛雪,卷得四下里素帷狂舞。畢竟是夜中,謝傾眉一個晃眼,沈夢覺的劍竟又向跌在地上的云止襲去!陡然間——只聽“?!钡匾宦晿O刺耳的脆響,響了許久。這脆響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