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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一躍而起,劍光凜凜,麗奪星月,飄忽飛上枝頭又縱身飛下,一劍刺向那潛伏樹后之人的咽喉!那人來不及反應,已被制住要害,但見他全身黑衣緊束,面蒙黑紗,只有一雙眼睛冷而定,沉而亮,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篤篤篤”,一連三聲,那三枚飛鏢刺入樹干,而云止毫發無傷。沒有人看清他方才是如何避開那飛鏢,但此刻蘇寂和池冰都向他望了一眼。他的神色依舊平靜,好像此間一切俱與他毫無干系。池冰忽然笑了。蘇寂眸色一冷,手底加勁,劍刃入rou,“笑甚?”“笑你自作多情?!背乇淅涞氐?,“公子對你的關切照料你棄如敝屣,卻來勾搭一個來路不明的和尚,還自以為是保護他?!眲θ幸迅钇扑募∧w,血痕漸露,“他的武功明明比你高出許多,如不是內力受制,又怎會托庇于你?”“你胡扯!”池冰一手抓住劍刃,竟是將蘇寂手中劍往自己咽喉上刺,“公子往日對你的好你想必是忘了個干凈,可公子卻始終不愿你死,他只不過想讓你回去——而已——”蘇寂心急欲拔劍,然而池冰卻突然將自己頸項往劍上一送,狠狠地抹了脖子!“哐啷”一聲,蘇寂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嚇得握不住劍。青川劍掉落在泥土地上,池冰的身子也軟軟地倒了下去,鮮血不斷自他頸間冒出,他的雙目猶冷冷地、死死地瞪著她。蘇寂全身冰涼。她極緩慢、極緩慢地轉過身,面對容色蒼白的云止。云止攬衣三兩步上前,伸指探他鼻息,又查看一番他的傷口,最后終于是面色灰敗地閉上了眼。為池冰合上雙目,他緩緩站起來,身子倚著樹干,抬眸看這一片零落殆盡的杏子林,慢慢地開了口:“采蕭?!?/br>蘇寂的身子仿佛晃了一晃。夜色之下,她就如一片單薄的剪紙,眸色哀戚,容顏凄艷,仿佛只要風一吹過,她便會隨風飛去。可是她偏偏卻站得那么直、那么定,好像沒有什么可以擊倒她一樣。這樣的女孩子……會令人很想拉住她、抱緊她、圈牢她,所以……滄海宮的柳公子,時時刻刻都想逼她回去,他也可以理解。“采蕭?!彼謫玖艘宦?,話音淡漠,仿佛一條靜默流動的河。他沒有看她,“十年前,我以為你死了?,F在,我寧愿你死了?!?/br>她忽然俯身拾起了劍,走到一棵杏樹邊,在樹枝上正反擦了擦劍,“咣”地一聲,收劍入鞘。劍柄上的紅瓔珞隨風舞動,她沉默的紅衣獵獵作響。“對不起,蕭遺哥哥?!彼龊跻饬系乩潇o,雖然臉色已白如片紙,卻仍保持著得體的姿態,“我讓你失望了?!?/br>自從她發現和尚就是蕭遺,她便想過許多次自己袒露身份的場景。也許要等他們逃到一個世外無人之地,風煙清凈之所,然后她便跟他撒嬌,用盡渾身解數地讓他褪了那層傻和尚的皮,再甜甜地對他說:“蕭遺哥哥,你娶我可好?”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竟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他們尷尬地、坦然地、痛苦地、羞憤地,相認了。她什么都不想解釋。他卻開口了:“五年前的我,與十年前的你遭受了同樣的命運,想必你已知道了?!?/br>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一年,我還在十殿冥府?!?/br>他靜了靜,“是了。柳公子的確聰穎過人?!?/br>她又搖了搖頭,“我聽不懂?!?/br>他輕聲道:“你曾身受殺戮之苦,為何還甘做他人手中刀劍?你殺害那些無辜性命時,可曾想過他們的父母親人,便如當年你父母慘死之時一樣?”她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她的身子沿著樹干滑了下來,坐在了地上。“和尚?!彼孟袢允歉牟涣丝?,“我一向很討厭你講道理,此時也是一樣。爹娘死時我才五歲,他們囑咐公子撫養我。我爹娘的選擇不會錯,我知道公子對我好,我便要報答他,他讓我去殺人,我便去殺人。我殺的那些人,本來與我并無關系,自然比不上公子的命令?!?/br>一下子說了這么多話,她好像有些累了,轉過頭去,抿了抿唇,“你當然覺得我荒謬不堪,我有時候也這么覺得。所以我不想再殺人,我逃出來了??墒怯行┝晳T、有些性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改……但是我說我要改,就是真心的?!彼哪抗夂芰?,卻是落在那飄零委地的杏花上,“只是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br>云止很憤怒。五年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深重的憤怒,將他整個人都裹挾了去,悶得他頭腦俱是發昏。念珠幾乎被他捻碎,他渾未發覺這是犯了嗔戒,只是很用力地克制著自己顫抖的聲音:“你……你將殺人說得如此輕易!”她回過頭來望著他。所有的話都明明白白地寫在了她的表情里——殺人,難道不是本來就很輕易嗎?在公子的懸頭簿上,每一條命都是有價錢的,誰能出得起這個價,誰就能買走那條命。殺人,本來就只是一樁生意而已。賣他人的命,就跟賣米、賣布、賣小孩,是一樣的道理。云止痛苦地閉上眼,不愿與她對視。她的目光卻很澄澈、很鎮定。她是相信著自己那番邏輯的。她自五歲起便生養于溷沼魔窟之中,五歲之前的人世溫暖于她而言早成云煙,她心中唯一能理解的便是柳拂衣手中的人命簿子罷了。他不知道怎樣才能開解她。他甚至不知道怎樣才能告訴她,她所處之地乃是一方荒蕪苦海。她反而以為她的江湖才是正常的江湖。沉默很久,他終于只是慢慢地說道:“如此,貧僧與姑娘,還是……分道揚鑣吧?!?/br>這一次,她卻很乖覺地點了點頭。“好?!?/br>她提著她的劍,轉身便走。劍身雖已擦拭得光亮,卻猶散發著鮮血的余溫。就如她的背影,雖是干凈、窈窕、長發美好,但仍舊透出死亡的氣息。與尸體打交道太多的人,總會有這樣的氣息。在滄海第一殺的眼里,本就遍地都是尸首。他當初其實說對了。那地洞之中,白骨血河累累可怖,她何嘗怕過?她只是……想賴著他罷了。少女的腳步聲輕而有序,片刻,便已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云止仿佛還沒能明白過來今晚發生的一切,只低身拖起了池冰的尸體,想將他埋在佛堂后院里。走到佛堂前,他卻止了步子。“……師父?!彼吐暤?。證緣口不能言,只能默默地看著他。他仿佛感受到師父的目光里全是悲憫,溫涼的手掌撫上他頭頂的戒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