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深些。它看起來像霧,又像某種已經在水中充分擴散開來的一滴墨汁。但無論是霧還是墨汁,它們都會徹底消散,不可能長時間保持著一個似乎沒有具體形狀卻可以自由變化的樣子，更不用說還能目標準確地向某個海邊的山洞而去。

伏地魔一陣風似的卷過了波濤洶涌的海峽——不對，他現在就是那一陣風，沒有形體的風。他對這點不理解，滿心的憤怒幾乎要沖破腦袋——真抱歉，也沒有腦袋。想到這一點,他的怒火更加高漲——

為什么！難道他永遠也打不破那個該死的預言了嗎？

黑霧滑過海面,波浪似乎都遇到了無形的阻力,在半空中跌落下來。它的形狀變得細長，從一道不注意絕對看不見的懸崖狹縫中滑了進去，在山體中穿越而行，很快到達了目的地。

那似乎是一片很大的地方。有個石盆發出瑩瑩的綠光，在黑暗里顯得十分可怖。而這就是唯一的光源了，照出它所在的湖中小島，以及四周的黑湖，似乎有什么很白的東西在里面飄來蕩去。

黑霧直接落到了石盆附近，隱隱地籠罩了它。石盆是灰白色的，發出熒綠光芒的是它盛放的液體，隱隱可以看到那底下有個東西。黑霧俯下身去——如果它真的能做出這種高難度的動作的話——觸碰到了那些已經開始隱隱跳動的液體表面。

當然，里面的東西沒有跳出來，而黑霧也無法穿越液體。他沒有實體，想從自己設的陷阱里召喚出掛墜盒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這件事早就在意料之中，伏地魔也感到萬分惱火——既然他的防備措施已經如此萬無一失，那之前到底是誰拿走了他的掛墜盒魂器？

四周平靜的湖面突然開始有了動靜。小島附近，傳來了無數東西出水的嘩啦聲，水珠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里回響，似乎有許多個怪物正在爬出來。黑霧從石盆邊上散開了，仿佛一個人站直了身體。

瑩綠色的光芒毫無阻礙地照在那些往上爬的怪物身上，總算能看到它們的面目了——皮膚泡得慘白而浮腫，或者缺了胳膊，或者瘸了腿，雙眼都只有眼白，嚇人地往外凸著。而那些斷了的手和腿并沒有消失，它們跟在殘破的軀體身后，自動蹦跳著，發出的沉悶聲音足以證明它們依舊很有力。隨著它們的動作，空氣中開始飄散出一股腐爛的惡臭。但它們自己感覺不到，黑霧也感覺不到。

換做是個別的人，恐怕早已被嚇破了膽。小島并不大，這一圈陰尸爬上來就已經差不多只留下了中央石盆的空間，但黑霧只停留在原地不動。它沒有說話——既不能說，說了對方也聽不見——姿態更像是一個君王，陰冷而倨傲，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陰尸們突然停住了腳步。它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令人畏懼的氣息，紛紛開始后退。那種情景看起來有些滑稽，就和它們出水時一樣，一波又一波地重新落回了湖里。它們仍在小島周圍盤旋不去，卻紛紛做出了低頭的姿勢。那架勢無疑是對主人的臣服，那個把它們從尸體制造成陰尸、又把它們帶到這里保衛某樣東西的主人。

黑霧停頓了片刻，沒有動靜。伏地魔可以壓制下陰尸，這毫無疑問，但他一直不喜歡自己碰到那些東西。如果不是他沒有身體，拿不起魔杖，剛才那些陰尸絕對灰也不會剩下。就比如說現在，他很想弄掉小島上濺上的湖水，但實際上，他連對它們皺眉都做不到——

那個該死的波特！

伏地魔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想要踱步的習慣。就算只是煙霧，他的脾氣也沒有絲毫改變。事情已成定局……他又回來了，回到了事情一開始之前……肯定有哪里出了問題……是波特？還是霍格沃茨？不管怎么說，他在和那個大難不死的男孩之間，梅林似乎總比較青睞男孩。所以這一次，他依舊占了下風？

是啊，沒錯，下風。伏地魔咬牙切齒地想。重來一次也是一樣！他基本上可以算作是用自己的死亡為救世主做了魂器，哈！他想做的事情明明是這種情況的相反！他能察覺到，有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在思想里，沒有動靜，似乎在沉睡。

啊，當然了，就憑那弱小的靈魂，連他靈魂的七分之一——不，八分之一——也比不上！伏地魔輕蔑地想。這個想法讓他舒服了一點，他開始謀劃起別的事情來。

但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

黑影移動起來，再次盤踞在石盤上面的空間?，摼G色的液面再次波動起來，濺出液體的形狀仿佛歡欣劑那樣，有一尾一尾的小魚跳動似的。

既然魂器被證明無用，他就放棄它們，另尋他法；最終決戰時，所有人的表現他都看見了，鳳凰社固然該死，但膽敢背叛自己的食死徒更該死；至于永生，他一定會找到更好的方法，不是嗎？

當然，最先的前提，他依舊還得要獲得一具新的身體。他不需要樣貌，他只需要一個能切實地握住自己魔杖的工具。

再次依靠小矮星顯然是不可能的……哼，那個膽小鬼！意志不堅定，從來都是那樣。伏地魔給他那只銀手，當然不是因為他的仁慈，而是因為他的懷疑。彼得永遠也不會站到鳳凰社或者是食死徒的絕對立場上，他選擇的永遠是對他自己有利的那一方。這種人性的自私十分常見，而伏地魔深信，對敵人的仁慈無異于對自己的殘忍。

事實證明，他不幸地料中了。彼得放走了波特家的男孩，代價是他自己的生命。但是對于他出賣了波特夫婦這點來說，大概也算得上是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伏地魔真想露出一個冷笑。大概是分裂靈魂的副作用，又或者是對自己的經歷抱有下意識的否定，反正他從來不考慮之前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在他看來，唯一有說服力的就是，他現在能做什么，將來又能做什么。出于這種目的性極強的理由，他容易接納人進入他的手下，卻絕不會讓人真的掌握到他的想法和行動。手上沾滿了鮮血，他也不想回頭。

也許人總得為他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或多或少。比如說現在，他就為重新選擇殺死哈利波特付出了身體的代價。無形的身體，微弱的魔力，必須依附在活體上的生活，簡直沒有比這個還讓他不想回憶的噩夢了。固然，他這次有做防護措施，讓萊斯特蘭奇們幫他準備東西再容易不過——到頭來，真正忠心的只有他們，不是嗎？對了，還有小巴蒂克勞奇……他們會為他們的忠心而獲得獎賞……

到底是預言成就了救世主，還是因為他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造成了這個局面，再追究已經沒有意義。事實殘酷地證明，他再一次失敗了。要做的事情說出來只有一件，如何不再重蹈覆轍。伏地魔對用這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