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覺怎樣？”唐成宇走進了封哲的房間，在旁邊坐了下來，像很多醫生為患者做心理治療一樣耐心地問。

封哲沒有回話，放在腿上的兩只手卻漸漸握緊。

“放松一點，”唐成宇說，“當我是你的朋友一樣說話就行?！?/br>
封哲慢慢抬起了頭望向他，憔悴的面容里是黯淡的眼瞳，他問：“你到底是什么？”

也許是因為封哲自己也被侵蝕了才發現了這個事實——

倒映在封哲眼中的并不是人，而是由無數絨毛一般細小的漆黑蟲子組成的一個“人形”。

唐成宇他根本就不是人類。

構成世界的本就不止生人活物，鬼靈妖異隨處可見，它們或隱去了身形，或是在你眼前你卻察覺不到。

雖說人類與妖怪早就有了和平協定，但群居的附生妖只有族群意識而沒有個體意識，它們為了族群的繁衍會對協定視若無睹，而不會放過任何“食糧”。

“‘我們’是什么？”黑影般的人形散開成一個巨大的黑色蟲球，“你就用你的眼睛去看?！?/br>
話音落下的一刻，封哲整個人已被那蟲球徹底吞噬淹沒。

“封總，你再不起來準備，九點鐘的會議就要趕不上了?！?/br>
從寂靜的黑暗里，意識逐漸清晰的封哲恍惚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誰？

封哲睜開了雙眼，就看見了一個身影正在忙前忙后。

“好了，起來了就該去整理衣著了?！蹦侨藢⒁簧硇乱逻f給封哲。

封哲沒有立即接過，他怔了怔，眼前的人是顧清源，卻不是十年前的模樣，而是他本有的如今的模樣。

封哲又掃視了一眼四周，是酒店的房間，他低頭看向自己心臟的位置，沒有刀，什么都沒有。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顧清源說，“你昨天在酒會上喝多了，我去給你泡杯醒酒茶?！?/br>
“顧清源，你不恨我嗎？”封哲接過了顧清源手里的衣服，在顧清源轉身過去的一刻，他忽然脫口而出。

“恨？”顧清源回過身來，表情帶著疑惑，“你在說什么？”

“封哲，到你發言了?！睍h室里，旁邊的人用筆在封哲的手邊敲了一下，封哲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是LeoKan。

“……為提高管理團隊的執行力，我認為應該……”

“董事局會議都心不在焉，別以為當上總裁就可以飄了?！睍h結束之后，LeoKan在旁邊收拾好文件，站起身的同時說了一句。

封哲抬頭看向他，眼前的人還是和以往一樣的盛氣凌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

所有人都是原本的樣子，就好像回到了現實，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所以，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嗎？

“阿哲！”

午間的公司大樓外，封哲忽然聽見了叫喚的聲音。

封哲立即循聲望去，這聲音他絕不會忘記，因為這是他的聲音——

封哲看見簡天祺趁著綠燈從對面馬路跑了過來，最后停在封哲的身前。

“本來想打給你的，但是電話沒電了，”簡天祺笑容燦爛地說，“一起去吃午餐吧?！?/br>
封哲難以置信地看著簡天祺。

真的什么都沒發生過嗎？

那么為什么……簡天祺會在這里？

十年后，簡天祺明明已經不在人世了。

眼前的簡天祺比十年前成熟了一點，但神情動作還是那個熟悉的模樣。

“你在想什么？”簡天祺好奇地看著封哲呆呆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還在想工作的事情嗎？”

封哲忽然握住了簡天祺的手，用力地，切實地。

簡天祺被封哲的動作嚇了一跳，正要問封哲在做什么的時候，就看見了封哲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狈庹芸粗喬祆?，嗓音里帶了一點點啞聲，像是哽咽的聲音。

他的手心正感受著簡天祺的溫度，這是活著的人才有的溫度。

第四十四章

“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最近工作的壓力太大了？”午餐過后，簡天祺一邊上車回去一邊嘮嗑，“對了昨天我看你上電視了，我實話說啊，有些明星都沒有你上鏡呢?！?/br>
“是嗎？”封哲笑了一聲。

“對了差點忘了?！焙喬祆魍Ｏ铝丝郯踩珟У膭幼?，忽然向封哲靠近了過去，在這安靜的停車場里，沒等封哲反應過來，他已經在封哲的唇上烙下了一個吻。

“飯后吻?！焙喬祆麟x開了封哲的唇，笑著說。

自然得就像戀人間的親昵一樣。

“我們……”封哲察覺到了什么一樣，“我們交往多長時間了？”

“什么啊，你竟然忘了嗎？”簡天祺一邊一副不滿的樣子叫嚷起來，一邊扣好了安全帶，“都七年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會果斷拒絕的，可是你考慮了一段時間之后竟然答應了?！?/br>
“也奇怪，明明怎么看你都不像是gay，”簡天祺伸手過來，捧著封哲的臉看著他，“我以為一定沒戲的?！?/br>
那眼里，只倒映著封哲一人。

七年是什么概念？

七年可以讓兩個人從熱戀的情侶變成親人，所以簡天祺才會這樣自然地和他親近。

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夜晚，簡天祺熱情地擁吻上封哲，而后被封哲反過來侵略過去，兩人身上的衣衫逐漸褪盡，而后徹底地結合在一起。

再無障礙，再無阻隔，有的只是再無隱瞞的彼此。

愛是什么？

這或許就是愛。

“啊，”簡天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樣叫了一聲，“這附近是……”

這天傍晚的路上，車減速了，最后拐入了一個海灘的路邊。

簡天祺下了車，還把封哲也拉下了車。

看著眼前的風景，封哲有些愕然。

海浪沖刷著沙灘，翻滾的聲音一陣陣輕撼著耳膜。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簡天祺在沙灘上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對封哲說，“這是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也是我對你表白的地方?！?/br>
簡天祺走過來拉住了封哲的手，向著海灘走去。

“是開始也是結束，”簡天祺說著頓了一下，“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br>
封哲伸手觸碰上那張臉，那張總是帶著燦爛笑容的臉卻在他觸碰上的一刻，在他的眼前從尸斑產生到迅速腐爛，不過一會兒就只剩下了一副森森白骨。

“可以嗎？”白骨問。

驟然的夜風襲來，吹醒了臆蟲造的夢。

封哲睜眼，看見了滿眼星河，仿佛觸手可及。

“不要！阿哲！你快回來！”有誰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封哲緩緩地回頭望去，就看見了簡天祺的臉。

慌亂焦急激動的，仿佛將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