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降臨之后，便回到各自房間歇下了。

從首陽宮逃離之后，這還是夏征第一次躺在床上睡覺。聽著窗外傳來的聲聲蟲鳴，回想起此前種種，夏征一時間只覺得恍若隔世。半睡半醒間，他仿佛看見了沈清汜的影子，但那并不是沈清汜的臉。無數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那張臉上重重疊疊，夏征看不清對方的相貌，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是誰。

“清汜……”眼前的人似是轉身要走，夏征開口想要叫住對方，不料轉過頭來的那人卻頂著江刑的模樣：“夏征，看你這一臉褶子，才十年就老成這樣了？”

“……”夏征滿心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張張嘴，正想要說些什么，卻看見眼前的那張臉漸漸扭曲變形，下一瞬，便被不知名的力量從中間被生生撕裂，一時間，血光飛濺，夏征只覺刺目的紅色撲面而來，隔著血幕，他看見有人漸行漸遠，他想喊，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夏征猛地坐起身來，他大口喘息著，有些焦急地四下看去，看到床邊桌上明滅的燭火，一時間也不知是安心還是失落，他無聲地苦笑了一下，正打算重新睡下，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

“天上星星低垂，地上螢火微微……東風吹，西風吹，小村伴流水……牛郎織女相會，無奈天命難違……南風吹，北風吹，夢里思念誰……”

這分明是白天那個小女孩唱的調子！

夏征一個激靈，思路頓時清明了許多，他連忙穿鞋下床，推開窗子，夜風吹滅了屋內的蠟燭，夏征卻渾然不覺，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窗外，然而除了房屋田地，他什么也沒看見。

☆、陰霾

與此同時，入夜后的昆侖山首陽宮卻顯得分外陰森。

沈清汜面無表情地推開門，看見守在門口的還陽者，他不由地皺了皺眉，沉聲問道：“不是說了讓你別堵在這兒？”

還陽者被嚇得往后一縮，支支吾吾地答道：“是、是洛大人讓我守在這里的……”

“所以我的話就可以不聽了是么？”沈清汜冷笑，抬腳向外走去，在經過那個還陽者身邊時，只見他抬起手，狀似隨意地在他肩上輕輕一拍，還陽者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已經被強大的至陽之力包裹，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他現在所站的地方便只剩下一堆灰燼。

沈清汜輕輕“嘖”了一聲，卻并不急著離開，而是對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拐角揚聲道：“怎么？還不打算出來？”

“急什么？我這不是出來了嗎？”一個銀發黑裙的女子從拐角處走出，聲音宛若鶯啼，“幾日不見，沈大公子脾氣倒是見漲?！?/br>
沈清汜嗤笑道：“洛蒼妍，如果你不派這些還陽者前赴后繼地跑來我面前送死，我脾氣或許還能好些?！?/br>
“唉，你這么連名帶姓地叫我聽著真有些難受，不這樣我也知道你分得清誰是誰，”洛蒼妍毫不掩飾地笑道，“人家這不是想試試你現在對九天之力能運用到什么程度了嗎？畢竟作為唯一一個純陽血脈的還陽者，你的存在實在讓我有些捉摸不透?！?/br>
沈清汜聞言微微一笑：“若是想知道，你不妨親自來試，在下隨時樂意奉陪?！?/br>
“哈哈，這還是免了吧，”洛蒼妍挑挑眉，“咱們就這么站在門口說話？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么？沈大公子，你不憐惜我也就罷了，好歹憐惜憐惜我現在這具身體呀?！?/br>
“……”沈清汜看了她一眼，側身讓開房門，洛蒼妍對他溫柔一笑，邁步走進屋內。待到二人在桌旁坐下之后，沈清汜問道：“什么事能勞你親自跑來找我？”

“自然是件大事?！甭迳n妍笑了笑，道，“我們在各處布下聚合之陣，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先前受首陽宮的九天之力威懾，我們一直不敢來這附近，如今其他地方的聚合之陣早已布置完畢，就差臺州了?！?/br>
“這么快？”沈清汜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地握緊，面上卻只是隨意地笑笑：“既然如此，你們繼續布置便是，這與我又有什么干系？”

洛蒼妍有些夸張地嘆了口氣：“布置聚合之陣，首先便是要找到當地的陽脈匯聚之地，其他地方都有人族聚集地，陽脈也大多在那附近，即使對此不敏感，我們順著這個規律，也能很快找到，可是臺州就不一樣了，因為靠近昆侖，臺州受這里的清氣影響，住在附近的人根本不需要專門設立聚集地，這樣一來，我們找陽脈的老辦法用不了，我只好腆著臉來求求你咯。作為前首陽宮的人，你肯定知道陽脈的定位方法吧？”

洛蒼妍的說法令沈清汜沉默了一瞬，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我倒十分好奇，如果你們只是想建立亡者之國，只需讓首陽宮的九天主脈污濁即可，為何還要費盡心思去別處布置聚合之陣？”

“你現在不是還不愿意將九天放心交給我嗎？再說了，之前汜天城和首陽宮一戰，我們未能將送葬人全殲，他們逃脫之后，若是鐵了心不讓我們找到，我們也無能為力。雖然你已經施術令他們手中的九天令失效，段時間內他們也找不了我們的麻煩，但是時間長了，這些送葬人終究會是隱患。既然如此，我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把他們的威脅降到最低?！甭迳n妍說著，用修長的指尖點了點桌面，笑容極冷：“我要讓他們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還是活不下去?！?/br>
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上露出這般神色，沈清汜不禁覺得有些礙眼，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將視線從對方臉上移開，經過短暫的考慮之后，他將洛蒼妍的要求應了下來：“好，什么時候出發？”

……

第二天清晨，當夏征和莫雍從小屋中走出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亂作一團的天賜村村民。

他們對視一眼，快步走上前去。站在人群外圍，夏征看了看被眾人圍住的那一對年輕男女，只見那個女子正抽抽噎噎地向其他人說些什么，男子則攬著她的肩，一副唉聲嘆氣的模樣，看起來應該是一對夫妻。何偉然遠遠地看見他們過來，連忙擠出人堆，走到他們身側，還他們不待發問，何偉然便臉色難看地低聲說道：“昨天夜里又丟了一個?！?/br>
莫雍聽罷狠狠皺眉：“既然如此，大家還圍在這里做什么？還不趕緊去找么？”

“我爹他正在組織……”何偉然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為難地道，“因為先前丟的幾個從來都沒找到過，村里人對此大多對能找到人不抱什么希望，甚至有人提議讓他們節哀順變，直接等過幾天收尸……”

“這怎么行！”莫雍忍不住了，“不管最終能不能找到，總得盡力去找??！這才第一天，只要找就肯定還有希望，如果現在就放棄了，那孩子豈不是死定了？”

“是啊，”夏征也點了點頭，“如果有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