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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破了崔立的招,表面上看只是一時的事,可里面的牽扯不小,煽風點火的空間大,崔立和輪回、他背后的勢力和輪回、周澤楷和輪回的關系,都懸在這一線上。你又在提醒我什么,葉修?你才是好本事。可是,他始終沒有多看葉修一眼,也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比慣常的沉默還要沉默的沉默。有幾個人遞眼神過來詢問周澤楷的意思,他也跟沒看見似的。崔立騎虎難下,尷尬的臉色漲紅,又強推下去,現在再回頭去解釋他沒這個意思,又跌份又沒用。葉修幫崔立解了情急語塞的“圍”,“可惜,我考慮了一下,輪回最近的勢頭不錯,我打算留著股票下崽?!?/br>葉修話音將落未落,一道銀光從賓客席中閃出,朝賭臺飛去。物體本身并不是銀色的,只是去勢太快,燈光追趕不及,把它比成了銀色,快到所有的人都反應不來,除了葉修。葉修沒有三頭六臂,也不會未卜先知,他不是用看的,他是靠后天錘煉出的極端化的感知能力反應過來的。葉修知道這東西是周澤楷擲過來的,落點是他面前的撲克,但他沒做任何攔截的反應。這東西果然落在葉修的撲克上,準確地說,是落在黑桃J的J上面,定住了,釘死了,急速旋轉著。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是顆骰子,骰面上的顏色白紅黑混成一方糟亂的虛影,他們又后知后覺地去看周澤楷。周澤楷不理,他手掌一翻,又以相同的手法彈出第二顆骰子,沿著相同的軌跡,落到了前一顆骰子的對角——黑桃J的另一個J字上。再看第一顆骰子,旋出巨大的摩擦力,成就了一把小刀的功用,將黑色的J字刮去一半。葉修還是沒有阻止,他確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狀態時好時壞,受的影響不小,能先行看出來周澤楷的意圖已是不易。況且,他不好在無用功上浪費精力,賭局已經是這種結果了,管周澤楷想以什么方式阻止呢?兩顆骰子一前一后停下飛轉,撲克上的兩個J都被刮去,兩片空洞的空白處,僅留了一點微末殘骸作為遺跡。這張黑桃J作廢,相當于葉修的這套牌也作廢了,這局賭局,應該算作流局。“呵呵……”葉修不以為意地笑了兩聲。對面的崔立則是瞠目結舌。單看臺面上的籌碼數,還是葉修贏,但周澤楷出了手,代表的就是輪回的態度,這場賭局已沒繼續下去的必要。周澤楷活動著手腕站起來,聲音冷硬,“輪回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br>葉修打了個響指,沖著崔立說話,“看來最威風的人還是在這里?!?。說完他也站起來,拍了拍西服下擺,被冷汗浸濕的襯衣隨著他手臂的擺動與脊背分開,又黏上。葉修站起來的速度不算快,還是頭腦充血,一陣發暈,他需要一個地方休息一下,要不然怕是撐不回去了。賭場有專門給Omega準備的休息間,吳雪峰也不好跟過去,他叫司機把車開到門口,他在賭場大廳等葉修。房間里僅開著一盞啞光壁燈,照拂空間有限,大半間屋子溺于昏暗。這環境適合拿來休息,葉修半臥在長沙發上,一只腳踩地,一條腿平伸在半空,閉目養神。躺了大約二十分鐘,他才覺得先前的不適癥狀跑得差不多了,準備走人。葉修在心里苦笑,他還在想接下來是回嘉世還是回家呢,他的下一個目的地該是醫院。至于孩子要怎么辦,那也是他完全確認了以后再考慮的事。葉修推開門,走出去,任何大樓里專供Omega休息的地方都建得比較偏,怕Omega的信息素太濃,害人害己,再加上賭賽正酣,大部分人都在參賽或觀戰,走廊里很安靜,似乎空間稠住了,連腳輾轉蹭在地毯上的聲音都被吸收了。廊頂上一排暖黃色小燈,均勻的將不出眾的光線涂至走廊尾端。從葉修的方向看過去,兩側的墻壁像兩條線,一路向里拗著延伸,頂到了頭,兩段線頭幾乎合并,僅留個開口。周澤楷就站在那個口上,如同一個從平板畫里活了凸出來的人。他倚墻而站,站姿是隨意自如的,一條手臂垂下來,另一條擱在身前,手里握了個鐵銹色的打火機,兩指夾住機身,轉動把玩,或是彈開蓋子,再扣上,反復得來,好像單純愛聽這個響。葉修當然想得到周澤楷是來找他的,可盡管聽到轉鎖開門的聲音,周澤楷也沒向葉修這邊看去一眼。葉修朝著周澤楷杵著的方向走去——要乘電梯要去門口,只有這一條路,他接近周澤楷了,周澤楷才讓打火機滑落回上衣口袋,再將自己從墻上撕下來,橫過身,擋住葉修的去路。“你是來讓我開價的么?”葉修停下來,問周澤楷,目光隨著穩穩地升到周澤楷的臉上。周澤楷的來意確實如葉修所說。葉修手里握著的輪回股票雖少,不足以對輪回進行干擾,他也不想讓輪回的股票在葉修的賬上呆著,這樣掣肘太多,變數不可估量。可是,葉修走過來,葉修以這樣的目光看著他,他改變了主意。葉修的和氣導致他的目光不夾任何性質,沒有重量,不會帶來舒服或不舒服的生理感受。可恰恰是這點,讓周澤楷暗下去一塊,又一塊。周澤楷也看向葉修,頭略低,眼神搭下來,闖入葉修的眼中。他看到自己印在葉修黑亮眼珠上的單一的情緒混雜變質,變得繁復,變得冷峭,變得堅硬,變得可惡,變得進退失據。葉修的眼睛幽深得不見底,他的繁復、冷峭、堅硬、可惡、進退失據也不見底。這讓他心生惡意。周澤楷在一粟間觀盡滄海,他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連他自己都沒有細想過的、對葉修感情的變化,從以愛為柴,到焚燒干凈后剩下失望、痛恨、憤懣。周澤楷突然意識到,他對葉修的冷漠無動于衷是刻意為之,因為葉修以此傷他,葉修冷漠地無動于衷地利用他,那一擊太深太致命了,他就要這樣悉數奉還。此刻走廊里只有葉修和周澤楷兩個人,周澤楷的面前只有一個讓他嘗遍人間百味的葉修,一個剛發完情的葉修,這樣的葉修,又催生出了另一個樣子的周澤楷。葉修在等周澤楷的回答,他看到周澤楷綻開一個古怪的笑容,這個笑容充滿了輕薄的意味。周澤楷慢動作地弓下身,歪過頭,緩緩地把口鼻湊到葉修的耳邊,他的鼻子幾乎貼上Omega脖子后的腺體,他的嘴唇也幾乎擦到葉修的耳廓。周澤楷輕輕地嗅了嗅,他和葉修離得太近了,皮膚都有了若即若離的觸感,他吐息的動靜放大了變重了,灌進葉修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