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1
快,轉眼就到了除夕。 從晌午開始汴京城內便時不時響起噼哩啪啦的鞭炮聲。 將軍府也趁著熱鬧掛上桃木符,貼上大門神,點起了五彩六色的大彩燈。 剛過酉時,眾人便齊聚榮養齋吃了一頓“辭舊宴”。 汴京近年來流行包水餃,富貴人家用冬麥面做皮,貧寒些的便用雜面,春韭、晚菘、鮮rou皆可做餡。 因著秦莞的關系,今年又多了一項新吃法——三鮮餡。 這還是明月琢磨出來,用自家莊子上養的木耳,小漁村送來的青蝦,再添上些熟雞蛋或豬腿rou,包出來的餃子外皮勁道,內里鮮香,直叫人吃圓了肚皮。 起初是相熟的幾家學著包,后來不知怎么的傳到了酒樓里,短短幾日的功夫全汴京的人都知道了三鮮餡餃子。 秦莞的木耳再次賣出了天價。 冬天木耳收成不如夏季,品相上等的不足五成。當然,即便只有五成也足夠秦莞大賺一筆。 她特意叫人勻出些散碎的,以極低的價錢賣給普通人家,讓他們也嘗嘗鮮。 如今家里這頓守歲宴主食便是三鮮餃。 除此之外還有雞、魚、肘、rou四大件,小酥rou、白條rou、黃燜仔雞、黃燜帶魚、四喜丸子、酥牛rou、扒羊rou、八寶甜飯八個扣碗,再加上秋葵、春韭、水蘿卜、悶豆嘴兒等素菜,甲魚湯、鴨血湯、茯苓粥、蓮子羹等湯品粥食,滿滿當當地擺了一大桌。 家里主子就這么幾個,敞開肚皮也吃不完。梁老夫人叫人用小碟勻出來一些,余下的便賞給了底下的人,叫他們也過個好年。 下人們自是千恩萬謝。 有一條特意蒸得半生不熟的魚,廚娘重新焐到了鍋里,等著第二天再吃——這就叫“年年有余”。 吃完飯,一家老少便圍坐在一起守歲。 從前梁老夫人跟著老將軍南征北戰,身上落下了老毛病,一入冬腿就疼。 這次梁楨從西北回來,特意帶了兩個泥瓦匠,在榮養齋西北角的空地上蓋了兩間青磚房。 按照西北的樣式,一間盤上大土炕,另一間壘著灶臺,通著火墻,只有南墻上打了兩扇直欞窗,遮風又保暖。到了冬天把炕一燒,整個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汴京富貴人家的屋子多為木制,雕梁畫棟,精巧好看,住著也敞亮。冷不丁多了這么個方方正正的磚房子,便顯得有些粗糙。 起初梁老夫人嫌那屋子瞧著蠢笨,不肯住,直到被梁棟架著進去了一回,便舍不得出來了。 如今梁家上下都沾了光,任是外面風吹雪飄,他們往炕上一窩,從腳底板一直暖到頭發絲。 大過年的,眾人心里皆是一團喜氣,即便有些矛盾齟齬也暫時丟到了一邊。 梁棟拉著梁情、梁榆在打葉子牌,小四郎坐在黑子假扮的梁楨身邊,聽梁樺說著來年的春試。 秦莞則和崔氏、姚氏坐在一起,陪老夫人說著話。 梁楨扮成梁大將軍的模樣坐在炕下的圓墩上,沉默地看著眾人玩鬧。 兒孫繞膝,其樂融融,梁老夫人不禁回憶起了當年。 年輕時她不過是一介草莽,因緣際會救下了重傷了梁老將軍,悉心照料。 因著這份恩情她才得以嫁入將軍府,成了當家的大娘子。崔家也跟著從山寨中出來,在京城落戶,成為良民。 “我隨你們父親南征北戰,救過百姓,殺過賊人,吃過苦,也享過福,活到今日也算無愧于心?!?/br> “當年夏兵圍城,你父出門迎敵,命我死守城門,這一守便守了三個月。城中沒了糧食,我就叫人逮野物,挖草根。到最后城中除了人之外的活物被吃盡了,長草的地皮也都翻了個遍,就連一只老鼠都見不著了?!?/br> “我記著他說過的話,除了援軍,誰來了都不給開門。城中出了叛亂,我提著刀把人砍了。夏軍險些混進城中,我拼上一條命將人打了回去。就樣終于盼來了援軍……” 秦莞知道,那是曠日持久的“延州之圍”,汴京之人每每提起無不唏噓不已。 那一戰,半數梁家軍折在了西北,兵士們失去了主將,梁老夫人失去了兩個年幼的兒子。她再沒等回自己的丈夫。 老夫人說這些往事時始終帶著笑,說的仿佛是別人的事。秦莞卻注意到,她低頭喝茶時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里分明藏著淚花。 這一刻,她不由肅然起敬。 這樣一位為保家衛國付出過巨大代價的老人,即便偏心些,糊涂些,也是可以被原諒,甚至值得尊敬的。 *** 過了子時,廚下又端來新菜。 這一頓便叫“迎新飯”。 小輩們給長輩磕頭拜年,長輩們給小輩發壓歲錢。下人們一波接一波地過來請安,如水的大錢散出去,梁老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 飯沒吃幾口,酒倒是喝了不少。 尤其是秦莞,作為新婦,人人都來給她敬酒。 妯娌的酒不能不喝,不然顯著不尊重;小輩們撒嬌耍賴,也推辭不掉;管事婆子們更是個個長著一張巧嘴,直哄得她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 即便梁楨替她擋去大半,秦莞自己還是喝了不少,站都站不穩了。 迎新飯吃完,眾人便可回去稍稍歇上一兩個時辰,直到明日辰時祭祖。 秦莞是被“梁大將軍”抱著離開榮養齋的。 從她及笄禮上喝醉了酒掉進湖里就能看出來,她的酒量實在不怎么樣。 有的人喝醉了酒自認為很清醒,實際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心底壓抑的東西會被無限放大,平日里的體面端莊都顧不上了。 秦莞便是這種人。 一路上,她旁若無人地環著“梁大將軍”的脖子,水潤的眸子微微瞇著,濃密的睫毛在鼻翼兩側投下一片陰影,映著頭頂紅紅黃黃的風燈,生生多出幾分媚態。 梁楨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梗直了脖頸,再不敢低頭。 秦莞反而不樂意了,嬌嬌地歪著身子,軟軟地叫:“將軍?!?/br> 梁楨低低地應道:“我在?!?/br> 秦莞繼續叫:“將軍?!?/br> 梁楨再次應道:“我在?!?/br> 秦莞擰著身子,柔柔地貼到他胸膛,嬌嫩的小臉伏在他肩窩,摻著淡淡酒氣的呼吸撒在耳畔,“將軍……” “在的?!绷簶E緊繃著身體,攏住她細軟的腰。 “將軍?!?/br> “嗯?!?/br> “將軍?!?/br> “在?!?/br> “……” 她每叫一句,他便應一聲,不厭其煩。 小娘子的聲音綿綿軟軟,仿佛在撒嬌。大將軍則低低沉沉,含著說不盡的寵溺。 丫鬟長隨們低垂著頭,聽得面紅耳赤。 直到進了臥房,所有人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秦莞還算聽話,由著丫鬟們伺候她洗澡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