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6
車子啟動的時候,田鏡沒忍住,最后往盛兆良的房間看了一眼。他看見盛兆良站在走廊上,剪影模糊,但那應該是一個微微垂著頭,朝這邊注視的姿態。田鏡狠狠閉上眼睛,扭回頭來。汽車在司機不滿的絮叨里駛入夜色。開了一夜車,田鏡到達機場,買了回老家的機票,臨到要給父母發微信說今天回家的時候,他又猶豫了,而后去改簽柜臺,笑容可掬的女票務問他改簽目的地,他猶豫了一下,在航班表里找到了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地名。回家是很安全,但他沒想好要怎么面對父母的擔憂,所有事情都太難以啟齒了,如果真要舔傷口的話,還是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然而這個想法也仍舊沒有實現。田鏡一個人坐在熙熙攘攘的餐廳,啃一份味道怪異的三明治的時候,覺得胃和食道抽痛起來,他一低頭,桌面上“啪嗒”落下一灘血。田鏡有些沒反應過來,是坐他旁邊的一個女生慌張地抽氣聲,才讓他意識到那灘血是自己吐出來的。餐廳經理和服務員很快圍過來,田鏡也沒主意,于是一團亂中有人撥了120,田鏡就這么人生里頭一次坐上了救護車。醫生在車廂里為他檢查,告訴他應該是胃潰瘍或者十二指腸潰瘍,他松了口氣,醫生見他這樣,反而豎起眉毛:“你以為這是小???弄不好是要切胃的!”田鏡“啊”了一聲。到醫院后田鏡想起自己還帶著那張之前縣醫院給的化驗單,他說不清此時為何有種懼意,但還是拿出來給醫生了,醫生看完單子后就直接讓他住院,準備做胃鏡。田鏡一個人爬到病床上,護士大約看他可憐,幫他打了份飯送過來,都是些又寡淡有濃稠的食物,田鏡沒有胃口,事實上他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胃口了,想到這里,田鏡的不安更大了,他掏出手機,本能地想找人說話,剛一開機,手機就震個不停,白皚和任曜駒都給他打了好多通電話,留了好多信息,白皚咆哮了好幾頁微信界面,指責他任性妄為見色忘義,最后一句是:“你要是真想跟我絕交,就絕交吧?!?/br>田鏡想了想,給他回了個土下座的表情,說:“你要是有空能來找我嗎?我在市里的醫院,別告訴任老師,就說我回劇組了?!?/br>下午的時候護士進來讓田鏡換房間,田鏡也沒多問,覺得大概是床位緊張,要讓給更嚴重的病人,自己下床跟著去了,進去后才發現自己被換到了單人病房,而后身后躥進來一個人,戴著墨鏡口罩,田鏡一眼認出來是白皚。把單人病房的門關上了,白皚才拉下口罩:“找大明星來陪你住院,也不考慮周全點?!?/br>田鏡笑著說:“失禮了?!?/br>白皚在陪護床上翹著腿躺下來,田鏡像招呼客人一樣給他倒水,白皚接過水去,喝了半杯,才問:“什么情況?”“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等做胃鏡?!?/br>“哦?!卑装}把杯子在手掌間搓了搓,“你跟盛兆良的事處理了?”“我們分手了?!?/br>“……分手快樂?!卑装}把杯子湊過來,田鏡連忙給自己也倒了杯水,要跟他碰杯的時候,白皚又接了一句,“我昨天被任曜駒第三次拒絕了?!?/br>田鏡說:“單戀者聯盟?!?/br>而后清脆地碰了一下白皚的杯子。雖說是聯盟,但兩個人都沒打算要聯合起來去做點什么。白皚抱怨陪護床太窄吵了一晚上,還在為了做胃鏡而禁食的田鏡面前吃香噴噴的外賣,雖然田鏡是沒什么食欲了,但還是有些哭笑不得。休養了幾天,到了做胃鏡的日子,因為不打算用全麻,整個過程就很難忍受了。像異形電影里怪物把觸手伸進人嘴里那樣,田鏡張著嘴被胃鏡管捅,眼淚流了一臉,從手術室出來以后,他一邊笑著跟白皚講話,一邊眼淚還是流個不停。“真丟臉,早知道就做全麻了?!碧镧R用袖子擦臉,“聽說就像睡一覺,一點都不疼?!?/br>白皚看了他一陣:“你不想繼續睡了?!?/br>田鏡按著眼睛,袖子很快濕了,他最近瘦了很多,下巴變尖了些,水珠就都匯聚在那里,瘋狂地往下砸。他本來想用另一種疼痛轉移心臟被長久壓迫的窒息感,但沒有起作用,相反的,身體上的病痛讓他在離開那個人之后變得更加脆弱了,他覺得委屈,哀傷,還有隱約的恨意。他這幾天總是想起盛兆良,那個人的臉前所未有地清晰,用冰冷得好像假的一樣的神情,讓他離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br>盛兆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睫毛投在眼下的陰影都沒有一絲顫動,他無比認真,無比冷酷,也無比真實。而那個雨天在叢林中的漫步,蒼白的撐傘的手,昏暗房間里溫柔的循循善誘的喘息,哪怕是帶著憐憫卻也暖和得讓人想哭的擁抱,那些才是假的,一直以來,不僅喜悅和沮喪的開關在盛兆良手上,就連真實和虛幻的開關都在他手上。田鏡就坐在關掉燈的房間里,黑暗從四面八方而來,把他壓在最底下。他現在想爬出去。診斷很快出來了,田鏡的胃潰瘍很嚴重,已經引起了一系列并發癥,必須做手術。那天在救護車上的年輕女醫生很內疚,給田鏡帶了幾次自己煲的粥,因為還真她給說中,田鏡得切胃,大概切掉2/3,才能盡可能根治。晚上白皚躺在陪護床上跟田鏡聊天,說些劇組里的事情,田鏡松懈多日的肩膀手臂,漸漸緊起來,他對白皚說:“等做完手術,我要去拍片子?!?/br>“行啊,我有個新片在談著,到時候我給你推薦?!?/br>田鏡搖搖頭:“老實說我現在拍電影還覺得吃力,我得自己再琢磨琢磨,任老師以前還說我,沒有風格是最大的缺陷?!?/br>白皚沒回話,田鏡才意識到自己提到了任曜駒。“白皚?!?/br>“干嘛?”“跟我說說你和任老師唄?!?/br>白皚安靜了一會兒,突然狂躁地蹬了好幾下被子。“怎么了你?”“來氣?!?/br>田鏡笑了笑。白皚聲音里滿是不服:“你說我那么帥,又年輕又有錢,他怎么就看不上我?!?/br>田鏡其實也對這個問題很不解:“是啊……”他抓抓腦袋,聯想到自己在這兩人中的位置,有些尷尬,后悔對這個話題好奇。“其實,”白皚突然壓低聲音,“我以前也是他的學生?!?/br>“誒?”“我跟你一個學校的,我念的編導,但是選修課選到了他的導演課?!?/br>田鏡回憶著什么:“可是我記得我去看過你的百科,上面說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