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盯著鍋的碎片發了一回兒愣,忽得發笑,轉頭問:你講故事的口氣用詞和你說話時的不太一樣,東方味道十足,誰教你的? 薩娜一愣,仔細想了半天,才拼拼湊湊出一點:好像是一個游吟詩人在我們船上呆了小半年?她好像是黑頭發?眼睛什么顏色我忘記啦,年紀好像不大應該挺好看的。 林神色一飄,狀似不經意地一問:你什么時候在哪兒遇見她的? 薩娜感覺他的態度有怪異,搖搖頭,回答:不記得了,只隱約知道是個很厲害的人,不然我連口氣都學得和她一樣怎么會不記得她呢?你問我之前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好吧。林擺擺手,神色已經恢復平靜,他從酒囊里抿了口酒,對薩娜道:我想你大費周章講故事不知是想讓我樂呵一下,有話直說。 薩娜不介意被他看穿了目的,這個故事讓林態度軟化已經足夠。 好貨就是好貨,爛貨就是爛貨,有本事的人總會有用處,沒本事的才會被掃地出門,我想向你要個機會證明自己。 林嗤笑地瞥她的手臂,問:哈,你哪來的自信讓我給機會,我要一個殘廢干嘛。 接下來是重點,薩娜斂去臉上的假色,認真道:約克讓我到這里來了,你讓一個金眼睛進你的屋子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今晚得處理一些山羊角留下的麻煩,雖然對你來說那些不過是垃圾,但是像你們、尤其是雙黑,沾上邪氣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在這里呆的時間應該不短,可身上沒沾上一點點血腥氣。 薩娜點點她的鼻子示意,林睨著她不語,拇指在酒囊粗糙的縫邊摩擦。薩娜笑了一聲,眼露冷光,面露狠意,語氣中含著憎惡,朗聲道:而我就沒這個顧慮啦,它們想吃金眼睛是本能,我殺他們就是天經地義,我們彼此不容,生來就是敵人,再多的臟血也臟不了我的手。 林撇過頭,望向屋外,嘴里嘀咕:我這里已經有狼牙了,不缺劊子手,你又以為那些渣滓身上的一點點臟東西能拿我怎樣。 如果你真不在乎,那身上可不會連一點血腥氣都不沾,不如說你一個能做到斗氣外放的高階武者身上還一點血氣都沒有,反倒顯得有些過度在意了,再想想你的黑發黑眼睛,你的血統顯然有問題。 高傲的狼族可不會低頭,尤其是對人,聽說它恨人恨得要命,你應該還缺個掃地的,而不是另一個洛卡卡。 林拿正眼看她,大笑道:哈,好一個厲害的小鬼,你才到這兒幾天?看了幾個人?已經把這里烏七八糟的東西都摸透啦,不過你還有一件事沒有搞清楚。 突如其來的殺氣讓薩娜身體一僵,只見林伸腿將矮桌掀翻,他長腿一抬,用薩娜看不清的速度一腳踹下來,當薩娜回過神的時候,只覺得雙耳一片碾壓的刺痛,嘴里嘗到了泥土和血腥的味道。 你是奴隸,奴隸沒有資格提要求,只能像狗一樣對主人搖尾乞憐,這就是這里的規則!給我跪下!想活命就求我!想要治好你的手就更要求我! 冷酷傲慢的聲音高高的地方響起,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惱怒從心中迸發出來,漲紅了她的臉。薩娜拼命想要爬起來,掀翻踩在她頭上的腳,她努力驅動腰腹、腿腳連失靈的左手都在使勁兒,可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踏在她頭上的那只腳紋絲不動,如山一般,如天一般,紋絲不動! 只有在這一瞬間,在熱血和反抗的意志充斥了大腦,全身心都在為此憤怒拼命的時候,依舊不能打碎鐐銬,哪怕只損害它分毫。 只有在這一瞬間,宛如冰冷的索蘭海當頭澆下,薩娜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是被他人掌控的!自己的意志是被強者掌控的!他們或許無法直接改變她的想法,他們只能改變她的嘴,讓她口不由心!可一件話說多了就可能會成為真的,就像那個吃到撐死的諾伯森次子! 想活嗎?沒人不想活的。折下脊梁嗎?沒多少人都能保持傲骨的。當骨頭折了的時候我的心也會屈服嗎?薩娜不知道。 林的殺意完全沒有作假,他清楚她的心里藏著的那點清傲,這個男人完全不會去體諒她生而為人的自尊,也不會仁慈的留給她任何可以保持驕傲的臺階,只是直接將她踩在腳底告訴她只一個選擇。 屈服或者死! 這是強者的權威!這是這個世界的真正面目!林將這一切用最為直接、最為殘忍的方式擺在她面前! 蜷曲的左手食指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血混著淚混著泣音淌出。 我請求您讓您的奴隸在今晚清掃那些來打擾您好夢的雜碎吧。 林并非沒聽到奴隸與雜碎上的重音,也并非沒看到地上的抓痕,他冷漠地移開腳,看著薩娜緩慢從地上爬起,狼狽的臉上木木的,絲毫沒有之前講故事時的悠然平和,也沒有談條件時侃侃而談的自信,仿佛豎起了高墻將自己鎖死在里面就像他要求的那樣。 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林對這種情緒早已熟悉,每一個從他腳下活著走出去的奴隸都是能活得久的,弱者不配讓他去踐踏,頭鐵的被他親手結束,只有那些具有潛力又懂得變通的奴隸才有活下去的資格,才有重新為人的資格,而在成為人之前,他們必須去觸碰這片土地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