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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火起,把玉兔拉到跟前,向那嬤嬤道:“你問問他自己,他認不認得這兩個字?你們這兒,雅字輩的人精書畫琴藝,你讓他彈琴,焦尾都能被他砸了,讓他背書,他除了能念叨幾句道德經——還是我近日讓他抄的,哪里有個清倌人的樣子?”玉兔在我身后咳了一聲,拉了拉我的衣角,認真道:“謝樨,那個,這兩個字我認得的……我認字的,不是文盲?!?/br>我一愣,視線對上他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再次怒道:“誰說這個了!你叫什么名字,告訴他們!”玉兔怯怯地看看我,又看看眼前的人群:“明,明無意……”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歡館插標賣標是怎么一回事。云岫樓中的都是官娼,與私娼的性質不同,前者正兒八經歸朝廷管,有宗冊記載的,不能隨便摸、睡、帶走,即便是我這個王爺也不能。越是這種場合,我越不能端著身份做事,這是其一。如果事情鬧得要去見官,別說玉兔了,我自己的人頭都保不了,這是其二。那嬤嬤聽了之后,仍舊攔在我面前,這會兒語氣已經變得有些不耐煩了:“王爺和哥兒說的是一回事,咱們館子里要做生意的又是另一回事。像這般不肯長留、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不少,說自己是誰的都有,說自己是天王老子的都有。這種人每年少說都有十幾個,回回都這樣,真真亂規矩的人卻還是多數。咱們這可真折騰不起?!?/br>老鴇說完后,氣兒也不喘地往旁邊呼喝了一聲:“花冊拿來,給王爺瞧瞧?!?/br>很快,下人呈上一副小案板,上面攤著一張黃燈紙。雅冊第三,雅月二字在列,旁邊還赫然描著玉兔的一幅小像。官娼入冊,歸朝廷管,是雷打不動地按照畫像登記的。我見了這畫像,再看見了上面清楚印下的戶部印章,便覺得此事有幾分不對來。我回頭問玉兔:“你答應了給誰畫像么?”玉兔看了看我的神情,有些瑟縮,但還是老實回答了:“方才我找你的時候,有個人拉住我,說要幫我找你,還說你在這里,叫我不急著過來。我問他要不要酬勞,他就說他是個畫畫的,想拿我練練手……”我將他往身后擋了擋,聲音越發的和藹輕柔起來:“小兔子,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玉兔猶豫了一下,揭開頭上頂著的外袍,清亮的眼睛打量了周圍一圈,伸手朝角落里一個方向虛虛一指。我抬頭一看,那坐在角落里的“大小爺”右手握拳抵住左掌,端端正正地沖我行了一個拱手禮。很好,又是這個人。他如同等著返場子的唱段演員一樣,抖了抖袍子,拿腔拿調地打了一盞蓮花燈,瞇著一雙笑眼看了過來:“王爺不必心急,雅月這個孩子,我這幾年來看著也是很好的。若是王爺想要,按價同大家競個標便成了,何必強行搶人呢?”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道:“我話放在這里,強搶官娼,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您畢竟是……圣上身邊唯一的親眷了,王爺還是要……給陛下留些顏面吶!”說完,他拋了十只標花上臺,算是出了價。這個數目折成現銀正好一千兩。場外頓時傳來一陣噓聲,分兩種,一種是驚嘆那人的財大氣粗的,另一種是嘲諷我的。我便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他第一句話,以自己歡館???、別人都認得他的身份,硬把玉兔的身份給壓了下來,釘死了他便是雅字輩的一個小倌。偽造了畫冊名冊,人證物證俱全。只是那上面的官印從何而來,我不知曉。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亦不知曉。他第二句話矛頭直指向我,直接挑出了我的身份,給我扣了個朝廷律令作對的帽子。我隱隱想起還在樓外時張此川的話。他說——“最上面的那把椅子該是誰的,王爺心中沒有數么?”“大小爺”挑一盞花燈的時間,那些場外看客便已經議論了起來,此刻我無論再做什么說什么,在別人眼中定然都占不到理。既然占不到理,我孤身一人來此,保得住誰呢?百口莫辯的時候,我干脆就不說話了,只是死死地拉住了玉兔的手,低聲跟他交待:“此次你若是再看到什么好玩的事物,奔過去掙開了我的手,老子就把你煮成兔湯佛跳墻。聽明白了沒有?”玉兔點頭。我再對那皮笑rou不笑的老鴇道:“這位公子我要定了,無論別人出多高的價錢,我都往上再跟一千兩?!?/br>我話音剛落,全場再次安靜了下來。不多時,那“大小爺”起身啪啪啪地鼓了三下掌:“不愧是王爺,當真好氣魄,肯為了美人一擲千金,在下都要為王爺的風姿打動了。只是,能讓王爺如此傾心的美人兒究竟有什么出彩之處?我倒是越來越好奇了?!?/br>說罷,他落座,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聽見的聲音道:“那便接著跟,王爺想綴這個花燈籠,我少不得也要給上面添些彩頭?!?/br>投上臺子上的花標,總計都要掛在一個大的燈籠眼處,再點一支紅蠟燭。以前歡館里競價激烈的,常常能跟出一條長龍來。老鴇在旁邊興奮得手都在抖,她熱切地看了看那“大小爺”,再看了看我,這回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兩位爺都想點這個天燈押這個場,實在是咱們這兒的一大盛事,只是,二位還是看著些,咱們館子里不興散盡家財的玩法,哥兒出去跟了人,可還是要吃飯的?!?/br>那“大小爺”再拍了拍手:“我同王爺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斷然不會沖動行事,一旦付不起這個錢的時候,叫停便罷了?!?/br>場外再次沸騰了起來,噓聲四起。這回不再是沖著我,而是沖著那角落里的人。我是舉國上下唯一一個異姓王,單是每年國庫里撥出來、發到我府上的銀兩,都足夠買下幾十個云岫樓了。我自己的家底我還是清楚的,整個涪京城,比謝王府更有錢的人家不超過十個,有一家還得姓胡,就是老子我的老窩。不單我清楚,場外的人都清楚,我叫的板絕對夠硬。那“大小爺”怕不是腦子被門夾了,真要跟我拼個傾家蕩產出來。這也是我在這種情況下,唯一的底牌了。那人卻像是毫無自知之明一樣,更口出狂言道:“王爺不怕把自己的王府都賠進去?”我沒理他。玉兔緊緊攥著我的手,終于明白了些什么:“這些人……要賣我嗎?”我道:“祖宗,你總算明白了?!?/br>玉兔不解地看著我:“可我看你帶我去的那個什么花鳥市場,一只兔子十文錢,這可以買好多個我了?!?/br>我感到他的手越來越用力,似乎是生怕我把他丟了。他小聲道:“角落里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