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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勾欄瓦肆,時常還有小姐倌兒見了名帖,不愿接我的生意。當我變成了胡懷風之后,那些男男女女立即都變得熱情萬分,久而久之,京城里還有我“懷風公子”的美名,說我“冷面如霜,舉止懷風”,是一位冰山似的公子。越是這么傳,想主動投懷送抱來找我的人便越多,我嫌他們吵鬧,去一處寺院清修了一段時間,將所有人拒之門外。旁人常講我冷情,我并不這么覺得。年少人多少有些狂傲孤高的性子,越是做這樣的姿態,越以為自己風光,我那時不懂罷了。真要論冷,沒人冷得過張此川。我第一回見到張此川的時候,正是清修結束的那天,我去云岫樓中坐,因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素菜,一時還適應不了大魚大rou,便點了幾樣清淡的小菜。當天樓內生意火爆,店小二滿頭大汗地過來道歉,問我愿不愿意挪個地兒,與旁人拼一拼桌子。他們這樓中有規矩,因顧慮到時常有僧人、外族人過路,上葷菜和雜菜的包房與上素菜的包房是分開的,互不沾染。那天也確實是人多,我無意為難這店里做事的人,便跟著小二,去了那個名為“停云”的雅間。我剛邁進門,便見著一個青衣男子坐在窗臺邊,拿了銀壺在斟酒。我先看到的是他一雙白凈修長的手,而后是那張淡靜的臉。周圍很安靜。那種安靜和我府中親眷逝盡、空無一人的安靜不同,也和月宮桂樹千年如一日落著細碎金花的安靜不同。我只看了張此川一眼,便知道這是個傲氣到骨子里的人。后來我托人打聽,也便知道他是當朝御史臺的中丞,從二品。頂大的官,卻頂年輕,是開國以來頭一個不到而立之年便身居如此高位的人。那天他換了常服,來云岫樓吃飯,剛巧就被我遇見了。我和他同坐一桌,只彼此微微點了點頭,便一言不發地用完了飯菜。那日我吃的什么全忘了,只記得他手里捉的那一壺青花酒,一副潔白瑩瑩的象牙筷,他眉目里掩藏著的淡漠,用極薄的唇抿去了。離去之時,我向他敬了一杯酒:“我名為胡天保,涪京人氏。敢問公子姓名?”他抬起眼,似乎此刻才意識到這房中還有一個我。他舉杯回敬:“張此川,字雀榕?!?/br>朝中大員,晚間獨酌,只逮著一壺酒猛喝,看起來也沒幾個朋友的樣子。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遠遠望見我那門可羅雀的府邸,便想著,這個人大抵與我相同。后來我探聽到的消息,也證實了我的想法:張此川出身貧寒,自小便聰穎,被母親孤身一人拉扯長大。當年新科進士,他在殿上被皇帝點為探花郎,剛可以風風光光地衣錦還鄉之時,等到的卻是家中母親病逝的消息。紅袍換成縞素,守喪三年,家中只剩下他一個。他再入朝堂后,在翰林院呆了兩年,然后去了御史臺,一出山便是壓死人的從二品。此時他不過二十三歲。我曾向別人道:“以他的性子,以后也就這樣了?!?/br>他是孤高板正,寧折不彎的那一類,在朝中既無附庸,也不愿結黨,能不能穩住這個位置還難說,更不用說再往上升了。后來我當著他的面這么說,他也只是對著我微微一笑,道一聲:“我知道,多謝?!?/br>十成十的冷淡。但那個時候的我就喜歡他這冷淡的樣子。他去哪里查案,我便跟去哪里,情書寫了幾打,漸漸地,他也愿意跟我講些尋常雜事,愿意被我牽著手,挨著我一同坐在夏日的院落中乘涼。那樣子,大概就是一個冰塊跟另一個冰塊談起了戀愛。我在他身上花的心思遠勝過其他的任何人,只不過在我以為要等到他的時候,等來的卻是一柄屠刀。我最后一次見他,是在我的臥室,他帶著人來將我賜死。我和他的關系被人說成了兩邊陌路,是我死纏爛打地追著他不放。而我睡覺的地方,死后也被人傳成了養著我齷齪心思的茅房。我想著舊事,沒留神玉兔在我身邊念著觀心咒的訣子,聽我講故事似的和盤托出。我停下腳步扭頭看他,他見我思緒一斷,立刻大聲抗議:“后來呢?后來呢?你的小情人為什么要殺你?”我看著這只光明正大窺探人心思的兔子,心情有點復雜:“你……下次對我用這個口訣前,跟我說一聲?!?/br>這個口訣很容易被人發現也很好破除,玉兔顯然不是故意的,當即撓了撓頭跟我道歉:“啊,我以為你見著我捏訣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br>玉兔拉著我的衣角,興致勃勃地去茶樓中聽書。他察言觀色了之后,不敢直接問我后續,便點了折子,問說書先生三年前的舊事。我試圖用眼神殺死他,他笑嘻嘻地盯著我,甚至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哎呀,乖啦。就聽一聽故事,大家都不認識謝樨是誰的?!?/br>我死后的名氣頗大。說書先生摸著胡子,將撫尺一敲:“公子,這事沒什么好說的。無非是那個叫胡天保的人好男色,思慕近yin,去茅房偷窺了巡按御史大人的……屁股。御史大人覺得奇怪,把他召來拷打詢問,這才知道此人思慕自己,出了這種輕薄猥褻的下策?!闭f書先生清了清嗓子,拿過一杯茶潤了潤喉:“御史大人一怒之下……便殺了那人?!?/br>玉兔睜大一雙眼睛,無辜地看向我:“屁股?”我啪地一聲打開袖中的折扇,冷聲道:“嗯,屁股?!蹦钦f書人也摸不著頭腦地跟了一句:“是的,屁股?!?/br>玉兔的臉有點紅,又看了我一眼:“哦?!?/br>說書人便接著道:“由于死法過于丟人,那胡天保進了地府也遭眾鬼恥笑,此事驚動了天庭,便給他封了個兔兒神的稱號,專司人間男悅男情(口口)事,可以立廟收香火?!?/br>玉兔的關注點又跑去了另一個奇怪的地方:“為什么要封兔兒神,不是貓兒神、烏龜神?”那說書先生許是也分辨出了他身上的傻氣,像教導幼童一樣,耐心地告訴他:“兔性yin(口口)亂,雌雄不辨,同龍陽之癖相合?!?/br>玉兔大約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的族類,聽了這話,目瞪口呆,這次臉更紅了,卻結結巴巴地不敢看我:“yin……yin(口口)亂?”說書人撫須笑道:“可不是么,我媳婦兒娘家養兔崽子做生意,一年能生幾十窩呢?!?/br>玉兔張大嘴巴想說什么,結果沒有出聲,而是眼巴巴地望向了我。我冷漠道:“幾十窩呢?!?/br>他險些哭出來:“謝樨你聽我說,我絕,絕對不是那樣的兔子。我,我——”我打斷他:“天庭中人人知道你太陰星君高潔清雅,肯定與yin(口口)亂二字不沾邊。這說的是民間的尋常兔子,豈能和月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