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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他淡淡道:“這時候求父皇旨意自是不能,和離書也是一樣能用的。只是這和離書,還未加蓋我的私印,做不得數?!?/br> 我仍怔愣著,卻是下意識地收在了身上。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哪一日你若是當真想好了,或是時機到了,自會落印?!?/br> 第 58 章 我勉強牽了牽嘴角, 手垂在身側,握成拳,被胭脂紅的廣袖整個遮住, 便瞧不出顫來。 “不必想了,主意我早便拿定了。擇日不如撞日, 私印給我?!?/br> 他靜靜看了我許久,眼底一片沉寂,像無風無浪的海面, 任暗流再洶涌, 也被死死壓在下面。 在他那樣的目光下,我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半月為期。半個月后,我會把私印給你, 到時候要走要留皆隨你。只一條,這期間你只能待在這兒,東宮的衛軍我是不會撤的?!?/br> 我沉吟片刻,心里想著不知北疆還能否撐得過這半個月。 他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念, 對我道:“我既然允你半月來考慮, 這半月便保得住北疆?!?/br> 若是仔細盯著他的眼睛瞧,其實瞧得出他是很久沒好好睡上一覺的了,往日清潤的一雙眸子, 如今摻雜著血絲, 是被強掩著的疲憊。 他見我久久不言語, 又補了一句:“這半個月你自個兒好好想清楚, 我不會再來尋你, 你也得些清凈?!?/br> 話說到這兒, 他輕笑了一聲,低低道:“左右如今你也不愿見著我?!?/br> 我微微別過頭去, 胸腔里有什么疼得厲害,不欲再見他這副模樣,利落道:“那就半個月。夜深了,殿下請便?!?/br> 他手往前伸了伸,那架勢像是要把我擁進懷里,可只是略微伸了一點,在空中猶豫了片刻,頹然落下去。而后轉過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宮娥自兩側將門打開,他走進夜色里,沉重的雕花金絲楠木門被從兩側緩慢合上,我的視線也隨著門漸漸窄成一條線。而在這條縫隙里,他并未回頭。 風慢一步灌進來,寒意占據了殿內,燭火跟著跳動了兩下,我的影子在地上也跟著孤零零地晃。殿里空曠而寂靜,更顯得冷清,我環住自己,緊了緊雙臂。 許是心神不寧的緣故,我竟未曾發覺這一日夜里殿里的熏香又換成了助眠的那種。更不曾知曉,那日夜里,我睡得正熟的時候,有人悄無聲息地行至我榻前,手撫上我鬢邊,將我的眉目慢慢描摹了一遍。 一聲喟嘆散在無人知曉的夜里,他將那些從未說過的話,低聲一一說給漆夜聽。 “我第一回見你,是在京郊別院,賀將軍當時在那處設宴。席上我忽的煩悶得很,出去透口氣,碰巧見你坐在亭子的欄桿上。我記得那天的月色很好,你比月亮還好看一些。你從上頭躍下來,我生怕你是失足跌下,便想著接你一把?!?/br> “而后才算是真真的第一面。說來也怪,當時我總覺著,我該是在哪兒見過你?!?/br>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北疆我是不該去的,不必那些大臣勸諫,我也知曉其中的利害關系??晌夷д艘话?,不管不顧的,就是想去尋你?!?/br> “你那時候,同賀盛走得近得很,我每回見你,你三句總不離他,事事都同他一起。我甚至動了勸父皇給賀盛賜婚的念頭,又怕你怨我,只好作罷?!?/br> “我活到如今,多少明槍暗箭,多少雙眼睛盯著,日日都是如此,不得片刻松懈??晌掖蛐”阒?,坐在這個位子上,就要比他們顧慮得更深一些,更有手段一些,再怎么累,也得抗住了,抗好了。是以在遇著你之前,我從未怕過什么?!?/br> “遇著你之后,我便日日都在害怕,就連夜里,亦是常常不得安枕。我自個兒都不明白,我緣何要擔心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br> “我怕你總有一天要走,走到一個我碰不到的地方去,而我怎么也留不住你。你問我明不明白那種被獨獨留下的感覺,我是明白的。何止明白?!?/br> “我自然不能放你走,我若是就此放手了,那我這些年來一直恐懼的豈不就成真了?單單是顧慮著,就日夜不得安寧,倘若成真了,你叫我怎么活?” “安北,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什么?這一生你這么來折騰我?!?/br> 末了,他站起身,又彎下腰,眷戀而克制地在我額間落下一吻,“那日夜里你同我說了那么許多,我都未曾答應你,叫你去北疆。倒是有旁的話要允你的?!?/br> 他直起身子來,“我替你去?!?/br> 日后我無意間聽人提及,他那時費盡心機,擺了局,將自己逼上不得不親征的境地上,才向皇上求了一個親征的機會。那之后有人嘆惋道,太子殿下哪是去建功立業,分明是去成全旁人的功業。 他明知道勝算不足三成,可他還是同我許下了這句。 而后,拿命來兌。 第二日起,他果真再沒來過。 初時我樂得清閑,日日皆是長長眠上一覺,醒來便翻翻史籍,自己同自己對弈,又重拾了兵法,再練上兩個時辰的槍法,殿里的花瓶瓷器不知被我一不留意打碎多少只。這也怨不得我,殿里再寬敞也還是拘束得很,我已是盡力將動作放得小幅度一些了。 腦袋清楚的時候,也會盤算盤算局勢,只是心下也明白,這半個月過去,早就不知是什么風向了,閉門造車出門自然是不合轍的,只是圖個心安罷了。 到了第七八日的時候,我才隱隱擔憂起來,又不知這份不安的源頭在哪兒,只是心里惴惴的。 殿里用著的宮娥自他與我約下半月之期時便換了一批來,早先我從府里帶來的幾個丫鬟被替了下去。新換來的這一批一見便知是專門訓過的,并不似尋常宮女。個個惜字如金,其中幾個約莫還是練家子,任我再怎么盤問都問不出什么來。 憐薇那頭說到底我還是掛念著,畢竟算起來也是跟了我兩世的人兒,只是聽聞她依然病著,我又不得踏出這殿半步去,便始終沒碰上面。 第十一日,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我推開窗子透氣,霎時滿屋梅香。 窗外栽的骨里紅梅開得早,卻也逃不過花期的約束,開得愈早,凋謝得便也愈早。是以這個時候,旁的紅梅才剛剛綻開一點兒,它便要委頓下去了。 我探出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