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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聲,磨墨的手依舊輕重有節地均勻用著力。 他挑了挑眉,望過來,“明日一早便該到了,只是我這幾日沒同你說?!?/br> 磨墨委實是門技術活,我控著力道,“今歲北疆風平浪靜,也該是這個時候回來。這么說來,父兄他們也是要回來了的?!?/br> 這話說完,我方后知后覺問道:“你該不是這幾日這么別扭就是因著這個罷?” 他沒吭聲,我心里暗暗道果然如此。 他這人,疑心實則是有些重的。從前一世來說,他對賀盛有心結不是一日兩日,若不趁這個時候多多少少解開些,旁的不說,他日后登基難免不對賀盛戒備,賀盛亦難同他君臣一心。這般下去,對這兩人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我嘆了口氣,“我同他一清二白,當真是什么都沒有。不過都是你自個兒想出來的罷了?!?/br> 我接著誠懇道:“只是在北疆相識一場,一同打過幾場仗,是過命的交情不假,可于我而言,沒有分毫男女之情?!?/br> 他低聲應了一聲,將手邊一本文書收起來。 我見他油鹽不進,不免有幾分惱火,將墨錠一丟,“你還是不信?” 他抬起頭來,眼中分明含著笑意,“我可說過你們什么?你便在這兒說這一大通?!?/br> 我想了想還是將他先前分明說過的話咽了回去,罷了罷了,就權當是他未曾說過罷。 “好了,磨了這許久的墨累不累?”他將手伸過來,輕重得宜的捏著我小臂。 我任由他揉了一陣子,方才搖搖頭,雖是想磨好墨確實費手勁兒,可也遠遠比不得練武的手勁兒。 “那便留下來陪我用午膳?” 第 49 章 到了晚間,他早先睡得好好的,也不知是怎的開始說起夢話來,大滴的汗珠沁出來。我湊過去用袖口給他擦了擦,猶豫著要不要喚他醒過來,聽得他帶了幾分怒氣地叫了一聲“你停下”,擦汗的手便不自覺停了下來。 后面幾句他說的極輕,我好奇起來,趴到他身上去聽。他語氣里頭難得有著懇求的意味,可惜我只聽真切了“別走”這兩個字。 我整個湊上去,卻對上一雙倏地睜開的眼睛。不過一瞬,他利落翻過身來,將我壓在下頭,眼底還是空茫著,呼吸急促,發著狠地吻下來。我兀自怔愣著,這回同他往常對我的風格委實不太一樣,他往常溫柔得很的,這回卻極具侵略性。我在他后背輕輕拍了兩下,生怕他是魘住了,“阿彥?” 他眼底的茫然退下去一些,手上卻沒停,徑直將衣裳剝去。 末了他擁著我問道:“嚇到你了?” 我搖搖頭,小指勾著他一縷頭發玩,“你是做了什么夢,情緒這般大?!?/br> 他勾住我小指,輕輕摩挲了兩下,“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幾日里本沒再做了的?!?/br> 我見他避而不談,也未再追問下去,且著實疲倦,不知何時便迷糊了過去。 這些日子里我總睡不安穩,約莫是自個兒也抗拒著的緣故――總覺著這樣平穩的日子是偷來的,過一刻便少一刻,下意識地不愿意睡著了。這就好比曾經餓了好幾天吃不上飯的人,突然發了一筆橫財,便會日日夜夜想著這財會散,是一個道理的。 我抬抬手便能撫摸到他的臉頰,能夠親吻到他的眼角,日日同他廝守,每個時辰都掰碎了摻進他身邊,可偶爾靜下來,便倏地心悸,而后整顆心都空的發慌。大婚前,我第一回拒了太子那次,嫂嫂曾問過我,緣何記起前世后對太子決絕至此,明明前世里末了那些日子,我同他之間只恨造化弄人陰陽永隔,并無甚旁的悔憾了。 彼時我閉上雙眼,記起紛飛的雪落在黎明前,記起他顫抖的手握著我,想用力又不敢太用力。太子的位置坐的久了,不管是旁的人還是他自己,都信了他有通天徹地之能,不服天也不信命。唯獨那時候,我才感受到了他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是在我心尖兒上的人,那么一丁點兒毫無防備柔軟的一塌糊涂的,用來愛人的地方,全給了他,分毫未剩下來。即便那地兒后來成了血淋淋的一片,那也還是他的。說沒有隨著他心疼的話,自是假的。 我同嫂嫂說:“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既然知道沒有多少時間了,還消磨在爭執里,未免也太對不起彼此?!敝皇鞘朗码y料,去護國寺那一趟前,我竟重又愛上他一回。世間事,唯獨歡喜這一樣,著實最是藏不住?!翱蛇@不是能一筆勾銷了的意思。那些東西,它始終還是在的,橫亙在那里,有朝一日總會出來刺你一下?!?/br> 如今同他端的是琴瑟和鳴,恩愛不疑,可也總怕著,怕有朝一日。 意識渙散開前,我在心里告誡自己,既決意信他,便是重新來過,不該再這般作想才是。 但我緊接著便做了一個夢。是北疆的大漠莽莽,他挽著我的手,我們往前一直一直走著,時不時相視一笑,他握我的手便緊上一緊。望不到來路的黃沙上,只留下兩串腳印,蜿蜒而至腳下。走著走著,我驚覺相扣的手不知何時松了開,猛一回頭,便不見他了。于是天地間便只剩了我一個,來時的腳印被風沙掩去,要去的路不知在何方。我進不得退不得,只是站在原地。 那時候我并不知曉,我們前前后后,做著的是極其相似的夢。一個是回首不見人,一個是要走留不住。 總而言之,皆不是什么好兆頭。 我自夢中驚醒,依舊躺在他懷里頭,他微微支起身子,看著我笑,“我都要疑心是這兒風水不好的緣故了?!?/br> 我揉了揉眼睛,抓住他一只手狠狠咬了一口泄憤,暗搓搓地開始尋思將他足筋挑了――既報前世之仇又叫他往后永不能忽的不見了――這事兒能成的概率有多大,終還是放棄了這十足十陰暗的念頭。 他將我嘴里的手拿出來,無可奈何地瞧了一眼上面一排齊齊整整的牙印,屈起手指來便要彈我。好在我動作夠快,學著他順勢勾住他手指。他忽的起了興致,換了小指勾住我小指,“拉鉤?!?/br> 我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阿彥,你幾歲了?” 他神色專注,甚至鄭重到有幾分肅穆,一字一句望著我道:“除非生死,絕不放手?!?/br> 我心口一動,小指用力勾住他的,“即便生死,亦不放手?!倍箫w快將那一套動作做下來,“拉鉤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