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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們亦退了個干凈,宮女將層層帷幕放下,退出寢殿,將門掩上,一時間這偌大的殿里只剩了我們二人。 他起身走到我身前,將鳳冠從我發上取下去。我陡然輕松了不少,不動聲色壓了力在手上,警惕著他動作。 他手頓了頓,深深望我一眼,末了只說了句“睡罷?!?/br> 我將信將疑,本想委婉些看他能否移駕書房,可轉念一想,新婚當夜他若是都未曾留宿,傳出去叫府上知道了又要將我好一頓念叨。 我往榻最里頭挪過去,背對著他。好在這床榻寬大,如此一來兩人之間涇渭分明。紅燭是要燃一整夜的,此時燭火仍亮著,我盯著自己影子瞧,瞧著瞧著,就覺著是與前世的燭火映在了一處。 聽得背后那人呼吸漸漸平緩,我轉過身去,借著燭光,靜靜望著他。 他睡著的時候,那些上位者一昧的殺伐氣便被掩蓋下去,眉宇蹙著,叫人看了便容易升起幾分心疼。 他的輪廓我是熟的不能再熟,一遍遍勾勒在心尖尖上,斧鑿下去一般深刻,卻又血淋淋的,一旦觸及,即便只是輕輕一碰,便是鉆心的疼。 第 46 章 夜里是很不該不睡的, 這主要是因著人往往無法預料到自己夜里會做出什么有違本心的事來。 我望了他許久,他像是夢到了什么,眉頭蹙得更緊。我亦跟著皺了皺眉,手下意識地覆上他額間, 替他撫平眉頭, 動作嫻熟得像是已然做過無數遍。 他眼皮動了動, 我才恍然驚醒, 將手收回去,見他并未真的醒來, 才松下一口氣,轉過身,不知何時睡了下去。 第二日我醒過來時辰還早, 身側空蕩蕩的,我摸了一把, 已然是涼的。我剛心道如此甚好, 也不必我怎么費勁,就已然是形同陌路了, 這念頭還未轉完,他便推門進來,身上是簡單的練功服, 見我坐了起來時怔了怔,“怎的醒得這般早, 可是我吵了你?” 這話問的倒像是尋常夫妻晨起時的話, 語氣中不經意夾雜著溫柔。我本只想冷硬點點頭,延續昨日的派頭, 可又想著若是真這般過一輩子,我怕是得啞了, 是以到頭來還是說了一聲:“不是,我向來睡得淺?!?/br> 過了些日子我才知曉,就因著我隨便掰扯的這一句,他硬是改了十數年來練武的地方。 宮人進來伺候著梳洗,我夜里睡得晚,神色難免憔悴,上了些胭脂才蓋下去。嬤嬤們都是人精了,看我這幅樣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皆是喜色。 直到有嬤嬤打起床幔來,我才倏地想起什么來,瞳孔一縮,昨夜里竟是全然忘了白喜帕這回事。 我緊緊盯著那嬤嬤將白喜帕捧起,歡天喜地的收了起來,準備去交差,一切瞧起來都并無什么異樣。我心念微動,扭頭去看太子。他抬起眼來,淡淡朝我一瞥。他正端著一盞茶,剛送到唇邊,我的目光在他略有些不自然的左臂上略一停便移開,心下明白起來。 早膳布上來,他手中白象牙的箸在我慣愛吃的幾道小菜上都停了停,夾到我碗里,我遲疑了片刻,“不必勞動殿下,我自己來?!?/br> 他手上未停,“嘗嘗合不合胃口?!?/br> 我知道這人一向聽不進去旁人的話,且用過早膳后還得拜見皇后娘娘,沒什么時辰耽擱,便由著他去了。 東宮的宮人自然規矩得很,相比之下,我帶來的幾個陪嫁丫鬟,尤以憐薇為首,便十分不懂事了,本是遠遠站在我身后,可以我的耳力,都聽得到她們壓低的偷笑,何況太子。 這回拜見皇后娘娘順遂得很,她雖是因著先前我名聲受損,對我仍是頗有微詞,可這婚事乃是她親去同圣上討來的,自然不好打自己的臉。是以只寥寥說了幾句,又隱晦提點了提點,便叫我告退了。 我雖是仍未想通透其中門門道道,可也大概明白,前一世她賜藥也好,賜死也罷,這一世又是親去求了賜婚,其實不過是要替太子穩住那位子。饒是我再明白天下父母心,她逼著我喝了幾年的藥也是實打實的,我著實對她體諒不起來。 甫一出了皇后娘娘的安闔宮,我心頭卸了重負,轎攆都未用,輕輕快快走著,迎面便碰上了昭陽。 她快步迎上來,張口便是一聲“嫂嫂”,叫得我腳下一軟。 她歡歡喜喜道:“昭陽第一回見著嫂嫂同太子哥哥的時候,便覺著煞是般配。嫂嫂不知,太子哥哥望著你的時候,那雙眼里除了嫂嫂簡直裝不進旁的東西半點兒去。如今果真是姻緣天定?!?/br> 我委實不好掃她的興,只含了笑在面上,腹誹道哪是姻緣天定,分明是貴在人為,還是強為。 話音剛落定,她便又苦了一張臉,“前日里皇后娘娘忽的說要著手準備我的婚事了,問我可有中意的人選。我磨了太后好一會兒,才磨得金口玉言,允我再留兩年。也不知我這姻緣是要定到哪兒去?!?/br> 我記得前頭我們在府上釀酒之時,她便說過類似的話,便存了兩分調侃問道:“公主日日記掛著這還不知是哪位的駙馬爺,難不成真是有了人選?” 她果真偏頭思索了片刻,而后認真道:“他須得會武,要打得過十個我加起來,可也不能像個莽夫,還是有城府一些的好......”她一口氣說了一連串,最后搖搖頭總結道:“只可惜,我還未碰上這般的人?!?/br> 我笑開來,拍了拍她手叫她且先放寬心,日后必然遇得上的。 好容易逮到不必回東宮的良機,我纏著她好一陣子,直到一同用了午膳,她才后知后覺從她太子哥哥手里頭搶人搶的有些過了,急著將我送了回去。 我倒不是因著上一世對東宮有了什么心理障礙,只是前頭他同我一般別扭的時候還好一些,如今他自說自話得很,叫人不管說什么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只剩了我一個人別扭,便愈發別扭的難受。 我磨磨蹭蹭回了宮,進宮門已過了午時。本滿心盼著太子這時候不在東宮里頭,可一進前殿,便愣住了。 他守著好大一桌菜,早已不知熱過了幾回,現下還是冒著熱氣的,見了我只面色如常地說了聲:“回來了?!?/br> 我點點頭,欲言又止了兩回,還是說出了口,“我已用過膳了?!?/br> 他解釋道:“母后宮中未留你,我便想著回來陪你用膳?!闭f完這句,他才動了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