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望著山下的大雪，依然不發一言。

銀龍在他身后拍上了門。

銀龍趴在宮殿內的毛毯上。

身為天生冰屬性的寵兒，他并不畏懼寒冷，所以即使這座宮殿里沒有取暖的火爐，他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怔怔地望著窗外飛舞的雪花，一點一點的后悔漸漸涌了上來。

雖然黑暗神子并不是普通人。

——但在這樣的天氣里，讓一個脆弱的人族冒著大雪徒步下山，似乎還是太過莽撞了。

銀龍把腦袋擱在爪子上。

那個人，看起來那么纖細弱小，如果被風吹到山下去，摔成了幾瓣怎么辦？

“嗚……”

喉嚨里哼了一會。

銀龍還是忍不住推開了宮殿門。

出乎意料。

神子仿佛一動也沒動過，依然站在原來的地方，靜靜地望著遠方出神。

他身上還穿著銀龍提供的睡衣，因為寒冷，雙手抱著胳膊，手指抓緊了薄薄的布料，漆黑的長發在風雪中被吹散。

“唉……！”

銀龍煩躁極了，只能用爪子勾著神子的衣服，拉他進門。

第二天一大早，銀龍叼著神子飛到人類的領地。

他找了一個繁華的城鎮，在城外變成人形，帶著神子走進城里。

銀龍的人形有一頭銀白色長發，編成辮子垂在肩上，睫毛濃長，半遮著淺金色的雙眸。

——這并不使他顯得陰柔。

相反，繼承自龍族的血脈使得他相貌英俊，并且身材高大。銀龍牽著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神子大人，仿佛溫柔的人類騎士領著心儀的姑娘，如此和諧的組合，讓集市上的年輕人們都忍不住朝他們看過來。

神子哼一聲，把斗篷的兜帽拉得更低了。

“你為什么不愿意露出臉？”

銀龍問。

神子淡淡地答：“沒什么理由?！?/br>
心想這是最后一次見面。

銀龍帶神子去人類的飯館里點了許多昂貴的菜色，神子卻始終看起來面色怏怏，這讓銀龍最后一點愧疚也消散了。

“好了?！?/br>
在城中的廣場上，銀龍按著神子的肩膀，讓他待在噴泉邊。

“就在這里分開吧?！?/br>
神子在噴泉邊坐下，靜靜地望著廣場上來往的人，并不打算開口說什么。

銀龍心想，這下神子可沒辦法拿大雪什么的做借口，只能乖乖回家了——而自己也能安心地再去光明神殿，去搶新娘。

真高興呀。

這么想著，他滿意地離開了。

……

數個小時之后。

銀龍忍不住，回去看了一眼。

神子還呆在那里。

銀龍感到有點煩躁，很想甩甩尾巴，但此刻他并沒有尾巴，只好低頭踢開了一顆小石子。

明知道不會有人來接他了，神子為什么不走？

他無聊地在人類的集市上轉了一大圈，看著那些蠢乎乎的人類仰慕的目光，更覺得很沒有意思，只好又回去看神子。

果然。

神子還是在那里。

連坐著的姿勢都沒有變一下。

“……”

銀龍又踢了兩顆小石子。

一直到傍晚。

廣場上的游人都漸漸地散去，只剩下嘩嘩的噴泉，以及夕陽灑下的歪斜的影子，神子還是一個人呆在那里。

當銀龍再次偷偷來看他時，他發現神子換了坐姿——纖瘦的身體裹著斗篷，雙手抱住膝蓋膝蓋，頭埋在臂彎里縮成一小團。

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都比他的身形要大一些，顯得冷清又可憐。

銀龍頭皮一緊。

“……不，他該不會是偷偷地哭了吧?！?/br>
被這個猜測嚇得鱗片都要炸開了。

銀龍小心翼翼地走到神子身邊，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后緊張地看到神子抬起頭。

……意料之外。

依然是平靜、冷漠的一張臉。

“……你怎么還沒走?！?/br>
銀龍問出口后，就忽然察覺這個問題對自己來說更加諷刺，一時有些懊惱。

“我不知道去哪里?！?/br>
神子沒什么感情地回答。

“你可以回——”

銀龍問了一半，自己也糊涂了。

畢竟眼前的黑暗神子，是他自己從光明神殿的車里撈出來的，之前他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才覺得不對勁。

神子咳嗽了一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黑暗神殿送到光明神殿里了，因為黑暗神殿沒落，只有這樣才能和光明神殿締結和平契約?！?/br>
“你抓到我的那天，獸人進攻人族邊陲，我被他們運送到帝國教會的總部?！?/br>
神子總結，

“——總之現在我不想回光明神殿，也不能回黑暗神殿，第一次脫離教會到外面來，其他的地方我也不認識，不知道可以去哪里?！?/br>
他自己冷冰冰地介紹完，隨便看了一眼銀龍。

“……呃?！?/br>
銀龍揪著神子斗篷的一塊邊邊角，眼淚汪汪地望著神子的臉，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傷心事。

他覺得神子真是太可憐了！

神子沒好氣地拽回衣角：“你這什么惡心的表情?！?/br>
銀龍吸吸鼻子。

原本這樣弱智的表情放在一個成年龍身上，是有些搞笑的，但是神子覺得或許因為他長得帥……似乎也沒那么討厭。

“那你現在是終于逃出來了嗎？”

銀龍憂心忡忡地問。

“你想多了?！鄙褡右崎_目光，淡淡地說，“我不在意?！?/br>
銀龍內疚極了。

他覺得自己又給可憐的神子增添了不美好的回憶。

于是立刻拉著神子站起身來，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弄亂的頭發。

這時候他看到神子蒼白的臉色，還有干裂的嘴唇，回想起他已經大半天沒有進食、喝水，不禁更加彷徨了——對于眼前這花朵般脆弱的小人兒，這是多么大的傷害??！

銀龍不知怎么是好。

只能安撫地給了少年一個擁抱。

這時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光明神殿把黑暗神殿送去的神子弄丟了，那它們的和平契約要怎么辦？——會打起來嗎？”

“不知道，隨他們去?！鄙褡記鰶龅卣f，“那種事怎樣都好吧?！?/br>
“唔?！?/br>
“比起這個——我快餓死了?！?/br>
銀龍帶著神子去了鎮子里最貴的飯館。

也許是餓壞了，神子比平時多吃了些，神色也比上午的時候稍許緩和，這讓銀龍內心涌起一陣溫柔的喜悅。

回程的時候，作息規律的神子大人打起了哈欠。

來的時候，銀龍是隨隨便便地把神子叼在嘴里，而現在他無論如何都舍不得這么做，就讓神子爬到自己的爪子上，小心翼翼地揣在胸前。

當飛離地面，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