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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頭,眉宇間蕩漾的都是笑意,“你不估算一下,楚衍與你徒弟何時相遇?”“若是楚衍真碰上你徒弟這尊煞神,我雖說對他頗有信心,也不好判斷誰勝誰負?!?/br>李逸鳴明知尚余是故意的,還是忍不住說了句話:“只要不出人命,誰勝誰負我都不在意?!?/br>“假話?!鄙杏噜托?,“你越是掩飾越是徒勞,我全能看得一清二楚?!?/br>“隨便你怎么想?!?/br>少年殿主仍不氣餒,他似笑非笑地問:“你徒弟殺了足足七名修士,現在幻境中只剩他與楚衍兩人。再不讓他們倆碰面,怕是誰都能看出端倪?!?/br>白衣修士沉然不語,尚余就認定他同意了。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虛虛一握。明明掌中什么都沒有,卻有一層五彩光華流轉不休,恍然間映亮了整片霧靄云霞。尚余的手掌緩緩收攏,一寸寸一分分地收攏,動作緩慢又從容,最終五指并攏不留空隙,那層五彩光華也跟著消失了。恰在此時,身處幻境中的楚衍猛地睜開眼睛,他徐徐起身望向天邊,表情凜然眼神堅定。陰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放晴,碧藍天色澄凈若水,可楚衍卻從遠處捕捉到了一絲殺氣,如霧氣般席卷而來,所過之處草木顫抖萬物皆懼。風來了,暴虐又狂放地晃動著樹葉吹皺湖水,吹得樹枝都咯吱作響幾欲斷裂。所過之處,都是飛沙走石氣勢凌然。若是暴虐風暴,必定攜著冰雪雨水而來,定有云層滾動遮蔽太陽。可天空還是明明靜靜的澄澈,遲緩又令人不安的晴朗。樹葉還在風中搖晃掉落,時而卷成一團,時而飄搖四方無所依從。人還未到,卻早有了這種威勢,殺意也跟著一分分沉重了。楚衍不再有之前的淡然模樣,他垂下眼睫握了握手指,五根纖長手指靈活輕快地一一聚攏又瞬間分開。剛剛一戰,楚衍贏得算不上輕松。即便就地打坐恢復修為,靈氣至多只恢復五層,要對付那等難纏對手,實在有些力不從心。更何況,段光遠修為本來就比楚衍高出數層。氣息牽動間,都能引得楚衍心緒不寧。明明理智警告楚衍,要他干脆認輸有多遠跑多遠,不要再傻乎乎地逞強。經此一戰之后,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也不必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神魂中某種不可名狀的氣息站了上風,它要楚衍挺直脊柱不要服輸。今日一戰,不僅關乎著靈山大典的勝負,更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與結果,躲不開避不過。“段光遠來了?!焙喩n輕聲說,“我知道勸不動你,你盡力而為就是?!?/br>“人人修行皆有關卡皆有阻礙,一旦沖破就是前途無量再無逆境。若是退縮,就心魔驟起修為放緩,本尊不希望你留下遺憾?!?/br>楚衍了然地一點頭。他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坦然的。果然如此。簡蒼從不多話,他雖然默不作聲,卻總能揣測出楚衍心思如何意欲何為。這份默契不需言說,甚至不用眼神交流,他們倆都是了然于心。少年挺直了脊背,已被收攏到袖中的割昏曉,他又抽了出來。纖長手指隨意地籠著那一線刀光,蓄勢待發也是無所畏懼。楚衍就這般坦然地站在原地,等待命中注定的對手走到他面前。一步,兩步,三步。腳步聲沉而穩,透過地面顫動傳遞而來。明明耳朵無法捕捉,楚衍卻知道那人近在眼前。我就在這里等著你,也是等待機緣與劫難。真奇怪啊,明明只見了一面,卻有這等默契,仿佛相知多年的好友一般。楚衍微微一笑,靜靜看那縷無形卻銳利的風割破天空穿透層林,驚起棲息的飛鳥慌亂竄向天空。天空中虛假到令人不安的澄澈碧藍,忽然消失不見,呈現出一種詭異綺麗的淡紅。不是太陽西沉時晚霞的紅艷秾麗,而是淺淺淡淡細細零零的紅,像一層薄霧輕紗蓋住了天空。透過這層薄紗望去,太陽都不刺眼,而是柔弱纖麗的橘紅色,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孤孤零零凄凄涼涼,連一朵云彩都沒有,莫名讓人心生畏懼呼吸放緩。楚衍還是收斂心緒,一顆心下沉下沉再下沉。他似能聽到經脈中靈氣流淌的聲音,循環一周緩慢增長,再貪婪地向外吸納靈氣化為己用。越是緊張之時,楚衍反倒分外淡定,神識也分外敏銳。縱然吸納靈氣的過程是無聲無形的,僅能憑借想象神識感知的一切,卻太真實更不虛假。九處仙竅一一張開,奇經八脈中的靈氣如崩騰不休的河流,水聲嘩啦啦漫過耳朵。心跳沉寂,極輕又極緩。天地極大又極小,在眼前收縮舒張,不知年月亦不知今夕何夕。唯有不遠處鮮明了然的殺意緩緩燃燒,是赤紅是深紅是淺紅,顏色各異卻如火焰般聚攏成形。氣勢相差太多,修為也太過懸殊。對方心念一動,周遭靈氣就會不由自主地偏向段光遠。大概是無從抵御吧,至多拼殺一會,自己就會毫無懸念的落敗。并非妄自菲薄,而是直視事實的勇氣。楚衍掌中刀刃忽然間熱燙了,燙得灼人燙得可怖,模糊不清的信念傳遞而來,它不屈服也不肯認輸。割昏曉自有刀意也有傲骨,它寧愿最后失敗在楚衍掌中碎裂成千萬片,也不愿楚衍失了底氣一招落敗。真好啊,到了這種時候,它還愿意支持自己,畢竟是靈器有形,選定了自己這個主人,就不肯更換。楚衍微微一笑,他從懵懂中驚醒。再望向遠方時,是一切盡收眼底的了然,不驚訝也不妄自菲薄。明明快到決戰之時,楚衍還能有這份鎮定之意,就連藏在他神識中的簡蒼,也跟著吃了一驚。頓悟,竟是萬千修士求之不得的頓悟。他們生平間或有一次有此機緣,就受益匪淺終身銘記。頓悟本就罕見,在臨戰之時忽然洞察心神無所畏懼,更是天大的稀罕事。也許楚衍自己都未發現,之前他已被段光遠殺意逼得呼吸困難,隱隱生出退意。未戰先怯,結果已然不妙。不僅因為修為相差太大,還因段光遠攜著殺意血腥而來,楚衍一時不察才落了下風。簡蒼本想開口提醒楚衍,可他一見少年垂著眼睫面色沉然,心靜如水不起波瀾,就已明白他什么都不用說了。現在楚衍端端正正站在原地,掌中刀刃蓄勢待發。段光遠氣勢深沉若海波浪滔天,他就是礁石佇立不動,任憑海浪侵襲拍打,也不改變信念。終于,段光遠走到了楚衍面前,舉手抬足間都是氣勢萬千。他之前身穿白袍氣質高潔,此時衣袍下擺卻有點點血跡暈染開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