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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逼仄與壓力就加重一分。是風雨欲來前的昏暗,催壓得人心中惶惶無處安放。那把抵在蘇真頸上的緋紅短刀之上,忽然嗡嗡作響,一層接一層的符紋不斷亮起,不斷碰撞疊加交融為一,又構造出更復雜的符箓。恢弘浩蕩的金色流淌匯聚,華美又令人屏息。不管是竹妖蘇真,亦或是白修齊,都忍不住對那把刀投以矚目,眼睛死死黏在上面,挪都挪不開。三層,四層,五層。金色符紋不斷銘刻至刀身上,空氣也隨其顫抖不已,嗡嗡聲不絕于耳。不可思議的各種幻象,飄然優雅地擴散而來,如香氣般不著痕跡地附著在衣袖上,揮之不去。忽而如大雪飄飛,滿地銀裝素裹,寂靜又清冷。忽而是大漠黃沙,夕陽艷紅爽冽如酒,蒼涼空曠。大浪滔天,雷云翻滾聚集,閃電如蛇穿梭其中,轟然炸裂響徹神魂。雪山之巔,有光芒璀璨圍攏成環,頭頂天空低而近,星子如珠抬手可摘。諸多景象曼妙又奇異,短如剎那長似永恒,不經意間奪人心神。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白修齊恍恍惚惚還在走神,竹妖卻牙齒碰撞開始打顫了。他此等失態表現,仿佛見到天大的災劫一般,“法器?不,法器怎可能有這種威勢?”“難不成是玄器,不,是靈器!”竹妖深吸一口氣后,又是驟然驚愕,“你修為淺薄,驟然動用靈器禁制,不怕把你自己吸成人干?修為全無都算僥幸,你若控制不了這把靈器,它失控之后肆意殺戮,你我都沒有好下場。“我也不逼你了,只求你放了蘇真,其余什么都好說……”比起之前假惺惺的妥協與無奈,此時的竹妖不像要反倒像人,既狠辣又重情,臨死關頭還不忘看著蘇真,生怕自己的愛侶因此受傷。楚衍面色也的確不好,一絲血色都沒有。白得可怖白得淡薄,比茍延殘喘的蘇真臉色還差。即便聽到竹妖的話,他也垂著眼不應答。六層,七層,八層。緋紅短刀顫抖不休,聲響尖銳又劇烈,直直鉆進耳朵里,一往無前拔不出來。小小院落已然變成金色的汪洋,肆意流淌聚合。連帶著淺藍天空,也跟著染上一片澄金。雖未至黃昏,卻有了黃昏的景象。白修齊不需多看。他神識也跟著尖銳轟鳴,時時刻刻提醒他,快些拋下這兩人一妖離開,無緣無故留在此地就是送死。可他強硬地拒絕了本能的催逼,腳下如同生了根般,立在原地不肯挪動一步。事情發展到如今結果,也有他一份責任。和楚衍死在一塊,不算多壞的結局,他心中還有幾分微弱欣喜。逼仄與壓抑已經達到頂點,千鈞一發膽戰心驚,越是將斷未斷,越是時刻繃緊一顆心不得放松。“你我何必同歸于盡,道長前途廣大,和我這樣的妖物死在一塊,根本不值當。你退一步,海闊天空一切好說?!敝裱秊楸碚\意,甚至主動抽出右手晃了晃,密密麻麻根系又化為修長手指。為了保命,再刺激這瘋子才是最的選擇。比狠心比謀略,終究還是自己輸了,竹妖恨恨地想。方才他們倆看似互相譏諷針鋒相對,實則都為了拖延時間。真正瞧不出眉眼高低的人,怕是只有傻愣愣的白修齊一人。竹妖以幾百名凡人性命為質,行為不可謂不果決??沙鼙戎裱暮?,他賭上自己不顧生死,因此全贏。有所顧忌的竹妖,終究比不上敢于玉石俱焚的楚衍。楚衍秀美輪廓被金色照亮,光芒澄澈流淌在他鼻端眼角嘴唇,襯得他越發像端坐殿堂的神像,平靜無波絲毫不動。他快要握不住那把刀,指縫間已有鮮血流淌,但他的表情仍是漠然,不顧及生死,也不在乎后果。不知為何,楚衍平靜無波的瞳孔忽然一皺,他稍轉頭望向白修齊,“你后悔么?”短短四字,含義太多。問白修齊可是后悔與他相遇,更問他是否后悔,逼迫他到這般地步,下場太過凄慘。已經不需言語,眼神交匯間,就勝過萬千時光。白修齊眨眨眼,他忽然笑了:“能遇到你,我覺得很幸運?!?/br>當真是不怪也為難,早將前路看得一清二楚,能夠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無怨懟也無憎惡。終于,緋紅刀刃徹底變為金色。它再不是一尾在楚衍掌心劇烈掙扎的魚,而是頃刻化龍咆哮欲飛,觀其聲勢震顫,都讓人心驚膽戰。靈氣耗盡,再也無法握住刀的楚衍,努力忍耐剎那,終于松開了手。這一疏忽,刀刃就徹底從他指間墜落,剎那間金色盡褪。太快太迅捷,比雪花落在睫毛融化的短暫瞬間,更輕快。無人支撐的蘇真,緩慢地委頓向下。竹妖反應神速,右手再次化為細密根莖直插地底,左手一舒一卷,就將那人抱了滿懷。終于計劃得逞的竹妖,眉尾張揚肆意得很,“輸在我手上,你也不太虧。若是你修為再高那么一點,就能用那把刀將我捅個對穿?!?/br>“不是你計謀不好,而是你太高估自己,眼高手低能力平平。這幾百個凡人,就當你犯錯的懲罰罷了,銘記在心之后,也該長點記性?!?/br>話說到最后,竹妖忍不住肆意大笑。固然那笑聲明快又好聽,卻字字如針,狠厲又陰損地刺在白修齊心上,沒出血卻生疼。炫耀得意過后,當然要肆意報復。竹妖右臂一揚,明明是細若絲線的根須,頓時緊繃得堅不可摧。每一縷根須都自有方向徑自向下,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蟄伏于整個小鎮地底。竹妖連絲墜線地向上一拔,方圓十里就跟著晃動不休,最終釀成一場天大災禍。這就是懲罰,就是報復。誰叫那兩個修士不知好歹,非要多管閑事?大不了換個地方,繼續想辦法給蘇真續命。只要蘇真能繼續活著,竹妖就并非一片惶然無安,也有了光亮與前途。竹妖笑得快意極了,他的笑聲很快哽在喉間。委頓在地的那把刀,不知何時陰森森地飛而起,比風輕盈比雷霆可怖,聰慧狡黠地繞到竹妖后背,勢如斬鐵一刀而下,仍是利落順暢猶如裂帛,絲毫不見阻礙與滯澀。竹妖的眼瞳放大又收縮,他疑惑又惶恐地望了望自己胸前,左手摸了摸傷口,而后深綠血液才噴射而出,濺了滿地滿院。勉強愈合的傷口又被重新撕開,傷上加傷更加嚴重。那縷如骨附蛆般的刁鉆靈氣,又重新回來了,無孔不入有縫就鉆。明明他的本體堅固如鐵,法寶都別想擊穿,可在這把古怪的刀刃面前,一切都是徒勞。喉嚨都是嘶啞的,甚至無法出聲。原來疼痛到了極致,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