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生氣？”

卡爾慢慢地吐出似嘲非諷的兩字，然后直直望進伊西多的眼里，褐色的眼珠中泛出嘲弄的神色，他一手撫上少年的面頰，語氣溫柔地令人毛骨悚然：“有什么好生氣的，不過是死了一個你而已……要是真的憋死了，那可真是西法皇族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了?！?/br>
他頓了一下，面上泛起一絲極其淺薄的惡毒，湊到少年耳邊，細聲問道，“你知道亞爾前幾日中毒回收了嗎？”

“……”伊西多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他心道這話題好像扯遠了，等理解了他話中的表意時，心里突兀地空了一瞬，“亞爾？亞爾弗列德？”

卡爾溫溫地笑，眼神深邃沉著：“是啊，亞爾弗列德，我的智能管家?！?/br>
“他不是翼都最厲害的智能嗎？”伊西多緊著眉頭，吃驚地問道。

亞爾弗列德的意義與普通智能不同，他是亞拉伯罕·西法皇帝唯一的皇后——艾瑪·西法在懷著卡爾的時候請人定制的。

艾瑪懷著班杰明的時候，孩子不鬧騰，呆在母后肚子里十分乖巧，然而懷著卡爾的時候真是把一個孕婦所能吃的苦頭全都吃盡了！也許是作為一個母親的預感，也許是她只是擔心這是個頑皮的小東西，便讓當時的白翼研究所所長開發出了這么一個全能型的智能機器人——亞爾弗列德。

艾瑪皇后早產，本來以圣浮的技術是不會出事的，但當時出了些意外，艾瑪皇后產下卡爾之后便逝世了，皇帝這一生只這么一個皇后，可見情根深種，卡爾生下來之后看都沒看一眼。

因此卡爾·西法殿下其實是在亞爾弗列德和兄長的照顧，以及眾多不靠譜的長輩、同伴的陪伴下長大。

面對伊西多的問題，卡爾但笑不語，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流露出一絲倨傲。

伊西多感覺不太好，但此刻沒有這個認知去理解這么多，只是再次問道：“亞爾怎么會中毒的？”

亞爾的意義，不僅僅是對卡爾的，對伊西多來說，這更加貼近撫養者一些，若是沒有亞爾，以卡爾那種地位和照顧人的水準，伊西多能正常健康長大這問題當真玄之又玄！

“能怎么中毒??！”卡爾聳聳肩，露出一絲不耐，“用的時間久了唄，機能老化，被新病毒入侵了，為研究所奉獻了最后的研究價值，進了機器人回收站唄！”

他的不在意表現得太過明顯，伊西多不適地鼓起了臉，遲疑道：“你、你好像，不在乎？”

卡爾嬉笑著捏住他的下顎：“在乎什么呢？”他姿態十分輕佻，與其他人所知道的，原本的風流皇子一般，“不過是一個智能機器人罷了，而且不是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么？一個報銷了，還可以有另一個，甚至很多個，而且是比以往更好的?！?/br>
“但是……”他想說你不難過嗎？他想說智能再好也不是照顧我們的那個了！但是他覺得這些都很蒼白，很無力，都是廢話。

伊西多只覺心底十分不愉快，胸口好像堵著什么，上不去下不來，十分郁結，但是他無法確切地用語言表述，只能把自己埋進水里，悶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卡爾神色一冷，一把把他撈出來，動作粗魯地用毛巾擦著他身上的水漬。

“我不想跟你談這個話題?！币廖鞫嗳斡伤镣醋约旱钠つw，未曾抱怨。

“那你想談什么？”卡爾言辭急促，語中帶沖：“我會不會憋死嗎？你可以放心，以我的魅力和地位，還不至于落到憋死的地步，圣浮不知道有多少男女愿意拜倒在我的軍褲之下！至于你……”

他只說了一半，好像下面的內容說出來便成了無法承擔的痛苦。伊西多垂著眼簾，沒有看到卡爾眼中的掙扎和痛苦。

卡爾此刻無比痛恨當年的自己，他無比悔恨當年一時心軟答應了讓伊西多入伍。如果沒有當初，伊西多就不會出現在要塞上，不會遇到上次那樣令人心寒的危險。如果沒有當初，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在純凈而安寧的翼都，會在作為圣浮二殿下的自己的羽翼下，平安成長，而不是像此刻一樣，只待傷勢一好便會被派往血雨腥風的戰場，隨時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更不會，有此時的，死的想法。

哪怕是帝國最強的騎士杰拉爾德也無法保證在真正的危險面前全身而退！

死？多么簡單的一個字??！他就這么輕易地說出來了，好像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可以留戀的一樣，他就這么完全不管不顧別人的心情，輕易地說了出來！

想到這里，卡爾只覺心中絞痛而憤恨！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卡爾這樣想著，只覺心中戾氣又漲，臉色愈發的陰沉，只恨不能把眼前這人融入自己的血rou中去，但潛意識又害怕真正傷到他，只好加快了擦拭的動作，三下五除二之后扛起人，把伊西多扔到了床上，硬邦邦地撂下句：“今晚很忙，不回來了！”

“砰——”伊西多眨眨眼，抿緊了嘴唇：到底是怎么了？難道是戰事超出了他的控制，心煩意亂嗎？

或許應該讓多特去給他看看，放松壓力？伊西多撇撇嘴，拿過床頭的玩具機甲拆卸起來。據多特首席說，這樣有助于恢復。

多特跟卡爾緣分尚淺，卻跟伊西多孽緣難分。

卡爾鐵青著臉盯著多特給伊西多注射藥劑，這來自目光的壓迫如此強大，饒是多特見多識廣，舉著注射針筒的手還是抖了抖。

“你到底會不會，醫學院怎么放你過關的！”

多特：“……”看什么看！沒看過醫生扎人嗎？！我怎么知道院長是老花還是近視！

“怎么會發燒的！”卡爾無意識地挪了挪腳，顯得有些焦躁。

問得好！多特心中叫好，醞釀了一下，極力表達出一種陰陽怪氣的腔調：“你難道不知道他現在免疫系統還沒有好么？還讓他在涼水里泡著？”

“……”卡爾噎了一下，半晌吭不出聲來。

多特終究還是有些良心的：“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了，就是還要再好養一段日子?！?/br>
“……好?！笨柕偷偷?，“我在這里守著?！?/br>
“那就不打擾了！”多特識趣地撓撓頭，收拾東西離開，獨留卡爾望著伊西多燒得泛紅的臉頰，怔怔的發呆。

“……我唯一的，”卡爾摩挲著他的臉頰，神色溫暖柔和，那是一種十分難得的，是從骨子里流露出來和煦，“唯一的，完全屬于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呃，鋪墊完畢，下一更是時辰已到，未來的，不過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