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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她從決意救他的時候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而她自己也早就猜到了云處安實際的病情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輕松。 試問一個日日都需要用藥才能穩定住自身不發病的人,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間就恢復如常?溫柔正是知道這一層厲害關系,因此在這幾日他獨自扛過病情危急的時刻,她私下里一面作息規律,日日食用些調理身子的營養補品;另一面她無數次找到谷主,求了許久,才讓對方同意將蠱王借她一用。 藥王谷谷主想到溫柔連續跪在驕陽之下的幾日,看到對方身上在他視線里那抹不去的猩紅,想到她的囑托,還不等云處安開口,谷主便嘆口氣,手上拿著剛剛從溫柔那里接過的蠱王,閉著眼繼續煉藥,搖搖頭不再看他:“云公子莫要辜負了這一番苦心?!?/br> 這句話,幾乎是給溫柔判了死刑。 云處安眼中的希冀如夕陽西落時的日光,一點點地被黑暗吞噬,他想起了之前無數個夜晚,她也如這般抱著他,陪著他忍過了無數疼痛和寒冷。那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會有一日角色轉換,她窩在他的懷里,換做是他無能為力。 張了張口,云處安想說的話又被溫柔盡數吞下。 他只覺得自己嘴邊除了她唇周的溫軟,喉頭翻滾,被她喂進來一個甜苦的藥丸。 糖衣化盡,在他唇齒間,留下刻入骨髓的甜。 甜的過頭,云處安當下就覺得這藥丸有問題,他悄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把藥丸壓在舌底,并沒有往下咽。 “甜嗎?”溫柔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臉,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她好不容易掙扎著將手腕抬離了身前,又因為無力支撐,五指又重重地垂落了下來。 他緊了緊環著她的手,強壓下話里的哽咽:“這糖?!闭f完,又強展著笑顏做出回味的動作,“真苦?!?/br> 自己明明嘗了千萬次都是甜的,頓了頓,似乎是真的不明白,但那句“怎么會苦?”說出口前,又想明白對方應該是在與自己賭氣。 她不由得因為他難得孩子氣的行為笑得包容,但一瞬間的笑容后,失落便爬滿了她的眼角和眉梢,化作nongnong地散不開的愁。 “你喂我吃得什么?”云處安看到她的神情,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 溫柔沒回答,有些失焦的目光看著他。靜靜地想了半晌,她終于在他的眼神里敗下陣來:“大概,是能夠幫你解脫的藥?!鳖D了頓,或許是要出口的話太殘忍,她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才繼續道,“等你醒來,無論是練武揚名,亦或是將來娶妻生子,就都不會再想起我了?!?/br> 像他這般謫仙人物,不該日復一日纏綿于病榻之上。也不應該在最風光霽月的年華里,一日一日地受著她身死的折磨。 一室凄然。 寺紳有些怔楞,和以往的感激不同,他此刻對溫柔才是真正的帶上了尊敬。在他看來,溫柔救自己家公子本就是情分而不是本分,一個女子能為摯愛付出到此實屬不易,在她死后,卻仍舊不求回報地只為了對方考慮,希望對方無憂無慮忘卻以往一切的恩怨牽絆,忘掉痛苦,余留下未來的一片光明。 而她之所以這么決絕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希望云處安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恢復了健康的身子,仍舊是那個武林上下無所不知的云三公子,而非一個日日念著舊人之死心懷愧疚的多愁善感之人。 屋內的幾個人各有想法,卻無一不為她的決心動容,像是怕云處安不愿接受她的這番決定,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或許在此時此刻你的心里,對我的感情要大于感恩。但這份感情總會有一天被消磨殆盡,到那時候,這份情誼附加的愧疚就變成了折磨你的源頭,你會陷入自責,會日日疲累?!彼龑⒆约旱娜肯敕ㄕ归_在他面前,“我不想要在日后變成這種負累,我想,你能好好活下去,能遇到一個真正與你靈魂相知的女子,她會代我和你看遍江南煙雨、塞外大漠、秋風落葉,還有晚冬春雪。人和人的感情最珍貴的不是一方離開另一方卻死守回憶不放,而是在我離開后,你能成就成更好的自己?!?/br> “那你呢?”云處安聽完她這篇全部為他嘔心瀝血的長篇大論,心痛的無以復加,“那你有考慮過自己嗎?” 她已經將他往后幾十年的人生考慮完了,近乎用上了在他身邊她能想到的猜測,只是她沒有考慮到云處安其實才是最大的變量。 如此地為她著想,幾乎堪稱用心良苦,這個男人表面上看去冷漠而無情,但是內心卻似乎十分柔軟,只為一句簡簡單單的表白便將她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甚至連未來都考慮妥當。 云處安將那枚還只化了一小半糖衣、被他壓在舌下的藥丸尋找了機會吐出,他感動于她的深思熟慮,又責備她的絕情。若是這世間所有人都能將她記起來,只有他獨獨忘了,那這天地萬物的美景美色對他來說,又是何其殘忍。 溫柔聽不清周圍的聲音,她耳邊全是嗡嗡的耳鳴聲。廢力的搖搖頭,她朝他粲然一笑,看到了他眼中有那么一瞬間,甚至無數個和他相處的瞬間,都不舍得她就這么離開:“我自然是化成早起清晨的霧,你竹林里最亮的光,你所及之處,都是我在的地方,我會一日一日地陪著你,直到你享盡人世繁華后老去?!?/br> 云處安無聲的抱著她,目無焦距地望著窗外的雷雨。沉默片刻,他吻過她的臉頰:“傻瓜,這些怎么能代替你?!?/br> 就這么幾個字,溫柔反應了好一會才好像聽明白他說了什么,她眼上的星星點點聚集,為他的這句情話而動容。 她輕輕地合上眼,終于沒有力氣地把自己的重量全部壓在他身上,整張臉都埋入了他胸前柔軟的衣料中,毫無遺憾地道:“處安,我知足了?!敝雷约簱尾涣硕嗑?,溫柔臉上的笑容愈發地蒼白無力:“只是還有些舍不得你?!?/br> 看到懷中的人狀態實在不對,他俯身將臉貼在她臉上,說話也沒了頭緒,只想到什么想與她講的話就一股腦說出來:“那日寒食宴上,師父讓我娶柳沫茹其實我是拒絕了的?!?/br> 溫柔語氣輕輕:“我知道的?!?/br> “其實那是我的心里就有一個新娘的人選,她只會為別人考慮,從來沒有自己的私心?!痹铺幇舱f到動情處,“等你好了,我便娶你,為你辦一場盛世紅妝?!?/br> 人的笑容損耗心氣,溫柔已經做不出笑這個表情,她表情呆呆的,但語氣卻是無盡向往:“真好?!?/br> “我.....” 突然喉頭一癢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感覺到嘴里的血腥味,溫柔拉遠了些與他的距離。女為悅己者容,即便是到最后的關卡,她還是希望他看到的是她最好的模樣。 “云處安?!彼驍嗨摽诘脑?,有些急地告訴他,“我歡喜你?!?/br> “我好想好想,一直陪著你?!?/br> “也是真的好想好想,嫁給你?!?/br> 一刻鐘。 云處安一動不動,若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