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路邊揪著地上的雜草，方申的影子籠過去把他嚇得一蹦，腦袋差點兒磕在方申下巴上。

汪洋定了定神，看方申皺著眉瞪著他，扔掉手里的雜草一個勁兒的擺著手說：“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倆說話的！真的！我就是……那什么……我……迷路了，”汪洋說著不好意思的低頭踢著腳下的砂子，“我交了垃圾去撒了個尿,回來人就走完了，我自己繞了一大圈也沒找著回去的路，老遠看到你倆在這兒，我就說過來問個路，走近了聽見你倆好像在吵……在……爭執，我就說等一會兒再過去……”

汪洋不敢抬頭看方申的眼睛，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這聽墻根還被人發現了，實在是丟人丟大發了。

方申看汪洋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突然想起來個事兒，“你那天，就撿著我棄嬰那天，是不是也是迷路了？”

汪洋猛地一下抬起頭，露出八顆白牙嘿嘿的笑著撓了撓頭：“嗯，我那天去買了個人字拖，出來就找不到他們人了，我自己到處晃就看到你了?！?/br>
方申嘖了一聲：“沒看出來啊，挺大個小伙子竟然是個路癡，我還當你聞著我鞋子的味兒找著我的呢?！?/br>
“你能不能行了啊，又來這個，我又不是狗?！蓖粞蠊Ｖ弊右荒樀母遗桓已?。

方申笑了，說：“你還不如個小狗呢，小狗起碼不路癡啊?！彼斐鍪衷谕粞笱矍按蛄藗€響指，“走吧小狗兒，哥哥帶你回家?！?/br>
汪洋翻了個白眼兒，無奈的跟在方申后邊。

走了一會兒突然說：“我也覺得你沒做錯?！?/br>
“嗯？”方申回頭看了他一眼。

汪洋快走兩步走到方申身邊，認真的看著他說：“我說我也覺得你做的沒錯?！?/br>
方申“哦？”了一聲，等著他的下文。

汪洋咬了咬牙，說：“就是感情這事兒吧，說白了就是選擇不同。沒什么誰對誰錯，也不能隨便就說誰的選擇就比誰自私了。我覺得你和你那個，男朋友吧，他選擇孝順，你選擇原則，你倆誰都沒有錯。要說自私，我反而覺得他的選擇更自私?！?/br>
方申沒說話，挑了挑眉看著汪洋。

汪洋繼續說：“你的選擇表面上看是有點兒不體諒他的苦衷，顯得挺無情，可是兩個人分開，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難過，你肯定心里也很痛苦，可是至少你這樣選擇，痛苦的只有你們倆?？墒撬敲醋?，結了婚還讓你繼續跟他在一起，還牽扯進來一個無辜的女人，那女的招誰惹誰了啊，可是她得為了你男朋友的選擇痛苦一輩子，如果他們今后有了孩子，孩子知道了也會很痛苦。所以他的選擇只是一時讓自己開心了，將來卻會傷害更多的人?！?/br>
“前男友?！狈缴暾f。

“??？”汪洋懵了一下。

方申笑著捏了一下汪洋的臉，說：“他是我前男友?！?/br>
汪洋嘿嘿的笑著，說：“我給忘了，說禿嚕嘴了?！?/br>
“辣條還有嗎？”方申在陽光下瞇了瞇眼睛，問。

“有，還有豆干火腿腸泡面，我容易餓，行李箱里除了幾件衣服就全是吃的?！蓖粞蟾杏X自己已經習慣了方申這種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三級跳似的聊天方式。

“那我們中午吃泡面吧？”方申看著汪洋，眼睛亮亮的。

汪洋笑著說：“行啊，其實我還帶了幾個馕呢。你吃嗎？”

“馕？新疆那個芝麻大餅？”方申有點兒驚奇，那玩意兒他就大學時候去新疆寫生的時候吃過，看著很一般，吃起來特別香，而且好像據說特別耐儲藏，放干了半年都還能吃。

汪洋提起吃的血槽瞬間滿格了，忍不住原地蹦了一下，“對對對，就是那個，我爸年輕時候去新疆支教過，他學生經常給他寄新疆特產。我特愛吃馕，香，還扛餓，出門兒帶著也方便。往泡面湯里一泡，我一頓能吃倆?！?/br>
“那玩意兒比你腦袋還大，你一頓吃倆，你這是胃啊還是無底洞？”方申被汪洋勾起了食欲，腳下步子都不自覺的加快了。

☆、第十二章

方申看著汪洋這一行李箱的零食，剛才陰郁的心情一掃而空。平時他也不是愛吃零食的人，這些天實在是讓這島上的咖喱折磨狠了。

汪洋獻寶似的把零食一袋一袋拿給方申看，一邊兒翻還一邊兒講解，這是什么，那是什么，這個跟那個搭著最好吃，那個早上吃，這個當夜宵，還有白天塞牙縫兒的。一天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度被食物填滿，方申聽的一愣一愣的，他還是頭一回見人把零食吃出這么多講究來。

“行行出狀元啊，你得算是吃貨界的狀元了吧？頂級能好怎?！彼χ罅艘幌峦粞蟮哪?，從箱子跟前站起來，隨意的歪在汪洋床上。

“必須的必啊，等回國了帶你去遛路邊攤，全帝都最好吃的串兒，最正宗的麻辣燙還有湯最好喝的小餛飩我都知道?！蓖粞竽贸鰞砂菝嬲酒饋?，一回頭就看見方申躺在他的床上，修長的胳膊腿把小床鋪滿了，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像是睡著了。

“行啊?！狈缴陸醒笱蟮拈_口，胳膊還是搭在眼睛上。

看著方申漂亮的喉結隨著他說話的聲音輕輕的在脖子上滑動，汪洋的臉莫名的有點兒燙，“面泡好了我再叫你?！闭f完這句他逃似的躥出了房間。

聽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方申翻了個身。汪洋的枕頭不怎么好聞，男孩子這個年紀旺盛的荷爾蒙和發達的汗腺讓他們不管再怎么愛干凈貼身的衣物和床上都不可避免的滿滿都是濃郁的“男人味兒”。

方申一翻身就被這撲面而來的男人味兒熏得皺了皺眉，可他還是躺著沒動。

特別累，不是身體，是從心底涌上來的疲憊感，蔓延進四肢百骸，讓他覺得動一下都得調動全身的意志力。

牛辰的話，汪洋的話，最后一次見面丁一的樣子，輪著番兒的在他腦子里打轉。

不是沒有過猶豫，看到丁一痛苦的樣子他也不是沒有心軟過，可是這是他的選擇，這是他的原則。

自私嗎？絕情嗎？不能退一步嗎？

方申嘴角扯起一個苦澀的弧度，眼睛突然就酸澀難當，他把臉埋進汪洋的枕頭里，男孩子年輕的氣息雖然不那么好聞，卻抵御了那種要流淚的酸澀。

到頭來，他愛的人，他一起長大的兄弟，還沒有一個才認識一天半的小孩兒理解他。

每一次想要說清楚自己的想法，都被他們那種看著任性的孩子似的眼神逼得不想多說一個字。

孩子，大概是吧，是他還不夠成熟。所以同樣是孩子的汪洋才能理解他。

可是要變得成熟嗎？

“不要?！狈缴陳炘谡眍^里說。

“??？你不吃了??？”汪洋端著泡面剛走到床邊兒，就聽見方申說了這么一句，聲音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