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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許有加,連江南百姓也供奉你的長生碑,自然是你差事辦得好。這封折子呢,你怎么看?” 皇帝又扔來一封,李承璟接過來看了,發現是言官彈劾皇后的。這個臣子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推,從商紂牽扯到仁宗朝懷憫太子之亡,全是在指責皇帝縱容后宮干政,楊家禍亂朝綱,謀害前皇后。如今楊家被治罪,楊甫成之女也無資格再做后宮之主,當廢后。 李承璟這次看得仔細,他其實很快就掃完了,但是還是做出逐字逐句讀完之勢,算著時間放下奏折:“這人是御史臺的言官,素來眼里容不得沙子,文武百官幾乎沒一個沒有被他數落過私德不檢。如今楊家之事正在風口浪尖,他瞄準了皇后,雖有無禮之嫌,但也情有可原?!?/br> “哦?”皇帝喜怒不辨地應了一聲,問,“那你如何看?” 李承璟垂眸,斂下眸中的神色,平鋪直敘地說:“事關皇后,兒臣不敢妄言。為政者當公,用人當不拘一格,論功行賞也該一視同仁。處理糾紛之時,對事不對人,是非曲直,都該按律法處置?!?/br> 按律法處置,皇帝手按在折子上,沉聲說道:“你還年輕,一腔熱血,銳意進取。但是世間之事不是非黑即白,為君者,看的也并不是對錯。你要知道,法外亦有人情?!?/br> “兒臣自然知道人生在世,皆有關系,人情是禁不住的。但是盡人事聽天命,人情走動兒臣無能為力,但是既然設了律法,就該盡到法為天下至公的義務?!?/br> 皇帝有些生氣了,他面色不顯,聲色沉沉地問:“那這么說,你是同意處置皇后,廢去其皇后之位的了?” 李承璟斂眸不語,但是沉默已經是表態?;实鄣攘嗽S久,不見李承璟說話,不由越發氣惱:“朕本以為你慎獨穩重,沒想到你還是如此激進。為太子者,當仁,為君者,更當縱觀大局,眼里容得了沙子?!?/br> 李承璟聽到皇帝的評語,良久未動。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話說出來,必會惹皇帝不快,但是他沒想到,皇帝對他的評價竟然是這樣的。 他沉默良久,抬頭看向皇帝:“陛下覺得我不夠仁?” 這樣說長子,皇帝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楊家一事,他出力最多。但是皇帝的愧疚宛如一朵浪花,在洪濤里打了個卷就沒了?;实垡廊幻C著臉,說:“你這些年的努力為父看在眼里,但是你太過想當然了。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法理即人情,順應大部分人利益的,才是對,讓大部分人不滿的,那便是錯?;屎笏雽m快二十年,為朕生兒育女,主持后宮,還是你二弟的生母。論起禮法來,你也當叫她一聲母親。你們本是一家人,家里的事合該關起門自己說,搬出律法上綱上線,就太不識趣了?!?/br> 一家人?李承璟臉色沉著,眼睛深深看著皇帝:“可是陛下,不久之前,您才下令將楊氏賜死,抄沒楊家財產,永不復用楊甫成和楊世隆。就連楊家的外甥女竇氏,都被您下旨褫奪封號,貶為庶民。你對待楊家的外甥女都如此絕情,為何面對楊皇后時,倒顧念起家人情義了?” 皇帝被問得惱怒,皺起眉呵道:“放肆。楊家和皇后,如何能混為一談?楊家把持朝政,禍亂朝綱,當然該斬除。但是皇后嫁入皇家為妻,伺候了朕多年,怎么能因為楊家的事,就罔顧皇后多年的功勞苦勞,動搖皇后的正妻之位?” 李承璟一直靜靜地聽著,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青筋暴起。到底是快二十年的夫妻,皇帝即便不怎么喜歡楊皇后,但畢竟是自己的女人,皇帝還是不忍心讓其太過狼狽。 那他呢,他算什么? 李承璟忍不住在心中輕嘲。何其可笑,因為皇帝多年不曾廢除他的太子之位,李承璟這些年心懷感動又充滿壓力,處處以太子的標準約束自己,數年不曾有一日懈怠??墒?,在他即將實現當初對母親的諾言之時,他的父親,他的君主,一句話就否定了他的全部努力。 皇帝說他不仁。不仁,這是對于一個儲君,從根本上的否定。與能力無關,甚至都不需要再努力了,身為一個太子卻不仁,還有什么努力的必要。 李承璟這些年來對皇帝的感情糾結又復雜。對于父親,他天生渴望,而且外朝壓力紛紛,皇帝卻始終堅持立他為太子,李承璟私心里十分感激,越發不敢懈怠??墒钦驹趦鹤拥慕嵌壬?,他對皇帝是有怨的。 要不是皇帝不作為,他不至于流落在外,鐘皇后不至于無辜喪命,鐘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多年來他就這樣感激又怨恨,渴望又克制。他不肯叫皇帝父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在乎,才會別扭。就像程瑜瑾,她就完全不在意,無論對程家還是皇帝,各種稱呼說來就來。 現在李承璟感到心里有一塊慢慢冷下去了,原來,他渴望多年卻又不敢接近的父愛,不過是他想象出來的虛影罷了。 在皇帝心里,他也好,楊皇后也好,不過是個符號。他作為皇帝的兒子,所以必須為皇帝賣命,皇帝說讓他停手,他就必須停止自己和母親多年的仇恨?;实坨P除了楊皇后的家族,最后,還讓楊皇后老老實實地做好一個正妻,不可以因為家族而生怨,也不可以因為沒有希望而怠于管理后宮。 他,楊家,楊皇后,有什么可比的,都不過是皇帝的工具罷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要滿足皇帝心目中家庭、朝廷的形象,有人逾越了,那就除掉。 在皇帝心里,他自己才是一切的中心。所有人都該沒有情感,為他所用,一起陪他演君為臣綱、父慈子孝的戲碼。 他竟然,渴望皇帝對他有感情,對鐘皇后有愧疚。真是天真的好笑。 李承璟心中變冷,語氣也慢慢透出寒氣來:“陛下如今顧及夫妻人倫,那我的母親呢?她也是陛下的妻子,她就白死了嗎?” “放肆!”皇帝大喝一聲,用力拍向桌子。內外侍奉的太監紛紛下跪,大氣不敢出。乾清宮里一時間落針可聞,皇帝怒氣沖沖地盯著李承璟,李承璟也始終筆直地站著。 最終,李承璟也沒有認錯,而是抬起手欠了欠身,說道:“兒臣告退。望陛下保重身體?!?/br> 李承璟轉身走出乾清宮,身后,隱約能聽到拍桌子的聲音,還有太監一個勁規勸的諂媚聲。 他毫無停頓,頭也不回步出門外。走出乾清宮后,陽光鋪灑而下,晃得人眼暈。 他和皇帝終究走到了這一步,君臣父子,互生猜忌。 楊太后死去的第一個月,皇帝慢慢才發現,原來至高無上的感覺,原來無人制約的權力,是這樣令人著迷。 皇帝想做什么,再不需要經過楊首輔同意,后宮想去哪里,再不用顧忌楊皇后的面子。甚至他不用再對任何一人忍讓,過去二十五年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