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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珞插口道:“自己的面子和女兒的性命,哪個重要?再說,你把她趕走了,村里人就不笑話你了?大不了,搬離這里就是?!?/br>老人苦笑道:“我們世代以水為生,搬出去吃什么?”青珞咬了咬嘴唇,忽然跑回車上,把一個布包拿了過來,交到老人手上?!斑@里面有些錢,雖然不是很多,省著點花,足夠你們父女吃一輩子了。你們拿了錢,就離開這里,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br>他摸摸寶鳳懷里孩子那細嫩的小臉蛋,聲音仿佛有些嗚咽:“小孩子很可憐,跟誰也不如跟在親娘身邊好,別讓她無依無靠?!?/br>馬蹄得得地響,車里車外的人都沒有說話。毫無疑問,青珞那慷慨解囊的“神來之舉”嚇壞了荊如風,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了。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青珞可是連命都不要,也要把這些銀子帶在身上。不過倘若那時沒記錯,就是他現在在做夢了。他掐掐大腿,很疼。“停車,停車!”青珞忽然拉開車簾,急急地叫道。“怎么了?”“我剛才一時沖動,把銀子都給那對父女了?!?/br>“是呀?!?/br>青珞一聲慘叫:“我連一文都沒留!那咱們以后怎么辦?我的下半輩子怎么辦?快,快,趁著還沒走多遠,咱們趕緊趕回去!”荊如風嚇了一跳:“趕回去做什么?送給人家的東西哪能再要回來?”“那不是東西,那是銀子呀!面子重要還是吃飯重要?哪怕要回來一半也是好的……啊呀!”卻是荊如風猛地一抽鞭子,那馬躍將起來,將青珞摔了個四腳朝天,又跌進了馬車里。“你、你干什么?就算要不回一半,三成也行……哎喲!”馬車飛快的跑了起來,青珞又忙著在里面抓緊窗邊,保持平衡,可是他要錢之心不死:“不行的話,兩成……一成總行了吧?那可是我多年的積蓄呀……你就不能走慢點?啊呀!”荊如風意氣風發地笑道:“現在你的錢也沒了,再做不成大爺,我憑什么聽你的?駕!駕!”馬車就在官道上搖搖晃晃的往前跑,一路上除了車響、馬蹄聲響,還夾雜著吆喝、咒罵、哀號的聲音,引得行人紛紛側目。可是這一回,荊如風卻再沒點青珞的啞xue,自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掛著一絲笑意。二十五“都是你,沒事充什么大方?讓我把錢要回來不就得了?”青珞含怨瞪著荊如風,憤怒地指控道。荊如風悠悠地道:“第一個充大方的人可不是我?!?/br>青珞臉紅了紅,指責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當時也不知為何,一看到那一家三口的苦況,一口熱血就沖上腦門,之后做了什么完全不知道,等到算清利害關系,為時已晚。當初在“錦春園”的時候,“老爹”總說他是“豬油蒙了心”。其實這沖動的毛病已經不知害了他多少回,可想改卻總是改不掉。有些事情也許事后想想根本用不著那么執拗,當時卻一根筋說什么也轉不過來。兩人相對無言。昨晚下了一場暴雨,行程又耽擱了些。其實就是不耽擱,到京城還要走三四天的路,兩人現在身無長物,等挨到京城,餓都餓癟了。一個猶如蓋著棉被發出的極其不雅的悶聲在兩人之間響起。青珞皺眉:“什么聲音?”荊如風臉上一紅,轉過頭去。青珞恍然大悟:“你放屁!”“胡說!”荊如風的情緒激動起來,“那是我的肚子在叫!”青珞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叫你當初不攔我!”正說著,又一聲悶響傳來。荊如風忙道:“這回可不是我?!?/br>這回輪到青珞臉紅了,他也餓得難過。他忽然眼睛一亮:“您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身上總有些玉佩掛件什么的吧?拿出來當了,也能頂幾天用?!?/br>荊如風道:“我身上不帶那些東西?!彼杂拙毼?,掛飾這些東西,只嫌累贅。青珞頓感失望,目光轉到地上,看見兩匹馬正在并排吃草──一匹是拉車的馬,另一匹是荊如風原來的坐騎。這馬訓練有素,不用荊如風吆喝,自己乖乖跟在車后。路邊的草本就茂盛,被雨水沖刷之后,越發顯得青翠肥美。青珞嘆道:“如果人跟馬一樣,吃草就能飽,該有多好?你說,咱們如果把這馬車賣了,能換多少銀子?”荊如風看了一眼:“別傻了,根本就賣不出去?!避嚭婉R都是荊如風圖方便從騾行里買下的。馬身上還有騾行的烙印,普通人家誰愿意買這樣的馬招惹麻煩?車上的印記倒是可以除掉,不過這車又小又破舊,荊如風本打算到了京城就扔掉,這樣一輛車,窮人家買了也用不著,有錢人家卻看不上眼。青珞作勢嘆了口氣:“這可怎么辦?總不成就餓死咱們了吧?我看你那匹馬不錯,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崩@來繞去,終于被他繞到正題上來。一開始,他盯上的就是這匹馬。荊如風嚇了一跳:“不行!我這馬是大宛良駒,千金難求,怎么能隨便就賣?”“不賣就不賣,你叫嚷什么?”青珞白他一眼,嘟囔道。又細細看那匹價值“千金”的馬,除了膘肥點兒、塊頭大點兒,也沒什么特別之處。遂又低聲念叨:“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比不得,一匹馬都比人要值錢得多?!?/br>荊如風不悅地道:“你別總是大少爺、大少爺地叫,讓人聽了好生別扭?!?/br>青珞白他一眼:“叫你‘大少爺’難道不是好話么?”荊如風悶悶地道:“可是你的語調很難聽?!鼻噻蟮恼Z調,總是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股嘲諷的味道。青珞勾著眼睛一笑:“我就是愛這么叫,你待怎樣?”他勾著眼睛笑的時候,有股媚意,還有些挑釁的味道。荊如風臉上忽然一紅,趕忙低頭解釋道:“我知道你是覺得我奢侈。其實價錢還是小事,這馬是我十四歲時爹爹送我的,當時還是一匹小馬駒,跟我一起這么多年,我對它的感情,實在跟兄弟無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