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還有十五分鐘，就算喬斌已經到了，他現在趕過去也耽誤不了宋海林上車。

車速挺快，沒幾分鐘就看見了汽車站的頂上的好幾個紅字兒。

“在哪兒下？”書呆子抬頭看了一眼車窗外邊。

蘇慎瞇著眼睛看四周，突然看見喬斌正打頭兒沖這邊走過來。

“謝謝了，在這兒停吧?！碧K慎松了一口氣。

“爸，在這兒停下吧?！睍糇诱f。

說完之后，幫著蘇慎打開車門，又幫他把輪椅給弄下去，才對著蘇慎笑了笑。

蘇慎坐著彎了彎腰，說：“謝謝?！?/br>
書呆子噗嗤笑了，“真不用謝?！?/br>
他朝蘇慎揮了揮手，臨上車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跟他說：“我叫胡宇然?！?/br>
“蘇慎?！碧K慎也回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睍糇有α艘幌?。

然后車調了個頭，摁了一下喇叭，走了。

蘇慎坐在原地，等著喬斌領著人氣勢洶洶地往這兒走?？磥韱瘫髮λ魏Ａ诌€是存著些忌憚，這次不光帶了那幾個不怎么成器的手下，順帶著還從縣城技校里拉來了一伙兒人。

“喬斌！”

蘇慎遠遠地叫了他一聲兒。

喬斌停了一下步子，然后沖蘇慎走了過來。

“你他媽怎么在這兒？”喬斌皺著眉頭說。

蘇慎歪頭笑了一下，“我來攔你?！?/br>
喬斌被這一笑瘆得不輕，渾身起了一層小白毛汗，“你他媽有病吧，信不信連你一塊兒收拾！宋海林就是個外邊來的，我教訓他幾次應該的?！?/br>
蘇慎沒說話。

本來放在口袋里的手慢慢伸了出來，里邊攥著一把彈|簧刀。

他耍了個花活，在手里轉了幾下沒彈出來的刀子，刀在幾個指頭中間來回轉悠了幾下，最后穩穩地停在了手心兒里。

喬斌被蘇慎給捅過一刀子，知道他的厲害，平白就往回縮了一下。

因為蘇慎從來不是個光嚇唬嚇唬就作罷的人。

上次挨了一刀，其實從源頭來看，還是他找事兒。

那時候他剛在清水鄉站穩腳跟，平時在路上逮誰欺負誰。一開始，蘇慎就是個小軟柿子，不還口不還手，也不愛多嘴，安安靜靜人任他們欺負，跟自閉癥似的。

后來，他才知道，蘇慎那不是怕他們，而是懶得和他們計較。

純粹的不摻一丁點兒假的懶。

等這種懶得計較轉化成懶得和他們繼續耗下去的時候，蘇慎結結實實給他來了一刀。

喬斌覺得，他這輩子也忘不了蘇慎捏著刀柄笑的那個場景。

那時候，蘇慎嘴角揚著，慢慢吞吞地用溫和的語調說：“喬斌啊，這刀，我要是□□，從咱這兒顛噠一路到縣醫院里給你治，八成在路上就得失血過多，你說，我拔還是不拔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從頭到尾都笑著，語氣就想是在問，這塊兒糖吃是不吃。

一派斯文在茲。

喬斌當時就堅定了一個想法，這輩子也不要和蘇慎站在對立面。

在汽車站門口看到蘇慎，喬斌心里其實很糾結，對蘇慎手里那把刀的恐懼迅速躥了上來。

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丟了面子，又實在是不敢和蘇慎真的對上。

他擰著眉頭不說話。

蘇慎邊耍著刀子邊說：“喬斌啊……”

“喬斌啊”這個三個字兒一出口，喬斌就一哆嗦，上次，摁著刀柄的蘇慎，也是用一樣的語氣，在他的名字后邊綴了一個“啊”，像是在教育一個晚輩，語調諄諄。

“喬斌啊，這么著，”蘇慎撥愣了一下刀子一邊的開關，蘇慎一聲明脆的彈簧聲兒，刀子彈了出來，喬斌一驚，蘇慎抬了抬嘴角，把刀子摁進去，然后又彈出來，循環往復，玩兒的挺開心，“往后，在清水鄉，我見了你，管你叫聲兒哥，宋海林這事兒呢，就過去，成不成？”

他說完這話之后掀了一下眼皮，看著喬斌。

喬斌松了一口氣。

他是真沒想到蘇慎能在這兒給他個面子，讓他有個臺階下。

他裝模作樣地停了很久，像是在考慮似的，但其實心里早把頭給點的撥浪鼓似的了，老半天，才端著架子說：“宋海林……不在清水鄉長大，但也算是咱清水鄉的人?！?/br>
蘇慎聽他說完這句話，就知道，這事兒，算是真了了。

喬斌一邊帶人往回走，一邊說：“今兒就算是請兄弟們來吃頓飯了，吃火鍋去?！?/br>
蘇慎手里的刀子滑了一下，掉在了腿上。

手心兒里，全是黏黏的汗。

人群來來往往，他停在車站廣場上，一動不動，腦子里空了，是焦急過后反應不過來的平靜。

直到田喆那輛八手小轎車停在他身邊，摁了一下喇叭，他才木呆呆地抬起頭。

田喆砸了一下方向盤，“你他媽現在不應該在考試嗎！”

“啊?！碧K慎沒聽不明白他說什么似的隨意應了一聲兒。

“真不帶腦子啊你！那是分兒??！高考里能加二十分兒呢！二十分你他媽不要了??！”田喆朝他吼，被他擋住的車在后邊使勁摁喇叭，田喆正煩著，朝后喊了一句，“他媽摁屁??！”

蘇慎說：“不加這二十分兒我也能考上重本?！?/br>
“重本和重本能一樣兒么！重本第一和重本最末一樣么！”

“那加了這二十分兒我還能考到星際第一是怎么的?！碧K慎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撐著車座挪進車里，田喆正氣著，也不說搭把手，光氣鼓鼓地在前邊坐著。

等蘇慎把輪椅拖進去，剛把車門關上，他就一踩油門沖了出去，蘇慎沒做好準備，往前栽了一下。

蘇慎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再說，我不來行嗎，你來的倒是巧，剛發車兩分鐘，干啥都耽誤了?！?/br>
“我不想趕緊來么，路上車堵得死死的，cao，”前邊突然沖出來一輛車，田喆猛轉了一下方向盤，堪堪避過去，頭伸出去就罵，“你他媽開車不帶腦子??！cao！”

蘇慎在后邊輕飄飄地說：“開車可不興怒駕，我這條命矜貴的很?！?/br>
“去你媽的矜貴，矜貴你現在就該坐在考場寫題?！碧飭凑f。

蘇慎沒說話。

田喆晃晃悠悠地往城外開車，到高架橋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感情今兒就專來送宋海林一趟，媽的回去非管他要錢?！?/br>
蘇慎聽見這話，突然說：“今兒這事兒甭跟他說了?！?/br>
“你……”

“關鍵你跟他說了也沒用，事兒都過去了，而且，”蘇慎咳了一聲兒，“我也不指望他感激我?！?/br>
“蘇慎?！碧飭赐蝗婚_口。

蘇慎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對那小子有意思?！碧飭闯林Z氣，臉也耷拉著，問得嚴肅認真。

蘇慎聽他說這話，笑了，他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