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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太子有汗自額間流至脖根,卻也不去擦拭。他一聲嘆息,撫上太子肩頭,低聲道:「夜已深,都退下罷?!?/br>皇帝轉身,背后是齋內燈火昏黃之光,眾人皆跪下恭送。太子臨走時,與衛相、常將軍以及一眾朝臣作別。剛出齋門,還未來得及披上襖褂,恰巧碰上遲遲未走的大皇子。大皇子是忍了一肚子氣,此刻看到始作俑者就在眼前,還未來得及開口,正想言語攻擊一番,那邊宮內大總管端著云龍玉盤,后面跟了幾名宮女,行至太子跟前,呈上之前沒收的太子的隨身佩劍。方故煬未接過佩劍,而是將手握緊劍柄,猛地抽出劍身。大皇子還沒看清眼前何物,只見寒光一閃,那把劍的劍身,就已架在距脖頸五寸處。大皇子往后一躲,太子的劍又近一寸。太子面上無甚表情,眼中卻盡是殺氣,眉頭緊鎖,似要化作兇獸撲身撕咬上來。大皇子不敢妄動,屏息凝神,也未發一言。太子收了劍,轉身離去。皇城上空的雪,落得愈發愈大。夜深新雪,殿頂門前覆上一層銀裝,不復朱紅玉砌。寒燈映牖,堆了千層。那夜太子回了府,已是四更。身后風吹了一夜,府內一片靜寂,他身前帶路的侍從點著燈,引他入了臥房。跨入房內,地龍一直燒著,手中暖爐也變得熱了些。方故煬看了一眼淮宵那間屋子放下來的門簾,讓侍從退了下去。他輕手輕腳掀開簾子進去,窗外透進來淡淡月光,落了一地的白。淮宵背對著他靜靜躺著,能看到被子鼓起的一個形狀,微微起伏。背影與小時候玩游戲躲藏到床上時的小小身軀相重疊起來,那會兒是夏季,蓋的是紅錦團絲薄被,淮宵鉆進去,像個火球,直直燙入太子腦海里。而十多年后的淮宵,臉還是一如幼時般地埋在被褥里。方故煬很想像以前那樣,偷脫了靴襪,鉆進被窩里,從淮宵身后擁住他。那會兒淮宵夢中微醒,會轉過頭來。黑暗中,兩人相視一笑,眼底似有辰星。站了一會兒,方故煬慢慢走回了自己的臥房。太子未來會知曉天下消息,掌天下兵馬,管天下生息,但他不知道的事歷歷種種,其實都藏在歲月之中,不曾為他發覺。后來他明白的時候,他嘴上管那叫命,心下卻早已是潰不成軍。比如在那個他四更歸來的雪夜,淮宵是擔憂太子在朝中地位輕重,也或許是掛念,一夜未眠,等他到四更回了府內,有了動靜,才安下心來,有了倦意。在方故煬挑起簾子的那一瞬,淮宵是想回頭的,但他沒有。「你知道什么叫風月嗎?」「就是兩個人風花雪月?!?/br>常初答,「有心上人了?」淮宵一默,只是笑了一笑,「沒有?!?/br>皇穹飛著漫天瓊屑,灑下人間,化作了瑞雪。一場大雪后,寒風迭起四處,人間初晴,春節將臨。雪剛停時,街市人潮熙熙攘攘,那和樂之象,竟是勾起了方故煬想上街的興致。「殿下,需要清道么?」太子府的管家問道。方故煬站在蟠龍脊的最高處,凝眉注視了一會兒城內,道:「免了?!?/br>管家舒了口氣,正準備恭敬退下。似是察覺到管家心中腹誹,方故煬問他:「有什么要說的?」管家將頭埋低了一些:「回殿下,今日城西清道,迎大皇子出街?!?/br>「不是說了不能因為私欲擾了公處秩序嗎?」方故煬抬眼朝城西方向眺望,「去解封?!?/br>「是?!?/br>「還有那些三五一隊的,扮灶公婆,執竹枝噪于門庭乞錢的乞兒,各賞些錢去罷?!?/br>「是?!?/br>出府不過一柱香的工夫,方故煬卻有些倦了。第六章冬至后又匆匆過了些時日,人間迎來臘日。一歲節序,此為之首。皇城內各大宅院府邸已開始上下忙碌,家里的少爺小姐們自然是閑了下來。衛相要求衛驚鴻留府打理事宜,而常府將軍身體抱恙,兄妹倆也只得留下來幫著府內上下安排指揮。扶笑則是因為天天往外邊兒跑,過年時日得陪伴家人,被扶御醫捉回家去,看陰陽五行,觀肺腑經絡。還好她從小悟性高有天賦,學醫這方面未曾吃什么苦頭,倒也是樂得其中。方故煬要被關在宮里陪著父皇和皇妹吃團圓宴,大年初一還要朝拜,便差人把淮宵送去常府過年。相較平素日日鬧騰的太子府,這時便冷清了下來,而偌大的皇宮,開始叫停了處理公事,四處扎起燈籠紅綢。悲喜霜雪,清寒入骨。往昔九重帝宮萬古俱冷,現如今,也到有了一股市井情味。民間家家戶戶石臼舂米,疏浚溝渠,打掃六閭庭院。街邊的店鋪也支起帳來,店家拿著撣子拂去塵垢。有人沿街叫賣零嘴小吃,挑起的擔子里掀開布來還能見著臘八蒜。或是山藥豆、海棠果蘸冰糖制成的糖葫蘆,脆甜而涼。街邊也有人擺著露天攤,放置兩鍋,一鍋煎炸油糍蛋散,一鍋沸水煮著湯圓。那會兒湯圓才流傳開來,乳糖圓子、山藥圓子和金桔水團的味兒傳遍了皇城大街小巷。除夕那天,方故煬進了宮。淮宵在被送去常府的路上,坐著馬車,挑了簾子往外看,心生向往。往年年紀還小,皇帝會準太子帶他入宮過年,今年就沒允下來,這么說來,他還是第一次在熱鬧時節來到街上。他眼瞟到那些吃食,花餳米餌,蜜餞酥酪,好不誘人。可惜馬車匆匆過了街市,便朝著常府的方向去了。淮宵心想,若是常盡或常初得了空,定要邀他倆來嘗嘗。晚上皇城內外都燃了焰火,一時間煙影縱橫,星輝落滿。從淮宵這角度往了去,依稀能辨出皇宮的上方星光。子夜前后,常府開始祭祖。常盡點了香紙蠟燭,將常老將軍扶至屋中軟椅之上。因常夫人早早去世,常將軍又未納妾,家中人丁不旺,便只率了常盡常初行叩祭禮。常老將軍跪在最前金線曇花錦墊之上,平日嬉鬧成性的兄妹倆也乖乖跪著,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