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也就是說……

    它其實沒害過人。

    葉楠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跟不上時代了：

    在一百年前，世道亂得很，白天戰火不斷，夜間百鬼橫行。像里那樣沒害過人、就想跟書生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無害的鬼，她從來沒見過；倒是她殺過的、沾過血的鬼怪精魅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和別的那些只靠修行積善的玄道同行不同，她這一身本事全都是實打實歷練出來的。因此她的護體罡氣也就有了個與眾不同的功效：

    如果遇見的是沒害過人的善鬼的話，便能助它短暫地、以普通人都能夠聽見的方式開口說話。

    結果這個功效一百年前從來就沒用過，今天一用，還差點兒把這個小女孩給崩沒了。

    葉楠不得已，捏了個訣幫助她把身體凝實，黑青的鬼氣從她身上一褪去，留下的便是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了。她輕輕敲了敲山海古卷的書脊，開口問道：

    “你為什么要把于姑娘拉進河里？”

    小女孩低著頭絞著自己的指，認錯態度堪稱良好：“那個人太壞了，我們這條河的鬼加在一起都沒他那么壞，我們可不會死纏爛打地欺負大jiejie?！?/br>
    “大jiejie哪怕死在河里，也比繼續活著，受他欺負又受家里欺負的好。河里全都是像我一樣的小姑娘，我們可以好好地陪著大jiejie！”

    于媛本來還害怕得很呢，聽著小女鬼這么說，竟然心有所感地哽咽著點了點頭：

    “……這年頭，活著真的太難、太不容易了?！?/br>
    葉楠敏銳地抓住了另一個關鍵點。她看向波瀾未平的河面，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河里還有多少你這樣的小姑娘？”

    小女孩想了想，報了個任誰聽了都要倒吸一口冷氣的數字上來：

    “百多個吧，具體記不清了，反正年年都有新的朋友進來，我們一起玩得可好啦?！?/br>
    她看著葉楠震驚的眼神，生怕這個看上去冷淡、卻莫名讓人感覺分外可靠的漂亮天師jiejie不信她，便趕緊指了指遠處的醫院大樓，就是葉楠下午剛剛進去過的那一幢：

    “大家全都是從那里出來的！”

    第6章 

    這個時候，連剛剛還悲從來的于媛都不敢哭了：

    是個腦子還沒壞掉的正常人，就能感受到葉楠周身在這一瞬間迸發出來的、過分澎湃又冰冷的怒火。

    然而和那些一生氣就要把自己的情緒全都宣泄出來的淺薄之人不一樣，她甚至連這份憤怒都只外露了短短的一瞬，隨即便恢復了正常，對于媛伸出了，說話時的語氣依然帶著股守禮又克己的冷淡與溫和：

    “走吧，于姑娘，我送你回去?！?/br>
    于媛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這小姑娘竟然知道她姓什么，可是她都不知道怎么稱呼自己的救命恩人呢，便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我、我叫于媛?！?/br>
    “好名字?！比~楠輕輕一點頭就打算轉身離去，于媛立刻便跟了上去，斷斷續續地把后半句話說完了：

    “請問你叫什么，我該怎么稱呼……您？”

    她到最后硬生生把對葉楠的代稱給扭轉了下。沒什么別的原因，就是被葉楠周身莫名清貴的氣息給弄得有點緊張，哪怕此刻站在她身前的只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自己也半點都不敢輕視。

    葉楠怔了怔，隨即露出了個真心實意的、淺淺的微笑來：

    “是我輕狂了，于姑娘莫怪?！?/br>
    于媛趕緊飛速擺解釋道：“不不不，不是這個樣子的！”

    為了驗證自己說的話不是客套話而是真實感想，于媛趕緊解釋道：“你這么有本事，心地又好，肯定很有名，但是我……我孤陋寡聞，還是個普通人，才會不知道你?！?/br>
    ——這話不假。

    身為葉家家主的葉楠，百年之前在玄道的確曾名動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葉楠”兩字；甚至有些實力較弱的鬼還專門記住了她的模樣，打算遠遠一看見便開溜，這樣好歹還能留住一條命呢。

    只是眼下世事更迭至此，想來估計連同道人都要忘了還有她這么個人的存在了，更罔論本來就對這些事了解得不多的普通人了。一念至此，葉楠便覺得有些悵惘，然而她飛速地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道：

    “我叫葉楠?！?/br>
    于媛把“葉楠”這兩個字在心里念了好幾遍，心想，如果不是葉楠的話，她今天哪怕不會死在這里，也肯定會遭受巨大的雙重身心打擊。

    雖然她現在還只是個一不名的練習生，但是如果將來……將來她有半點飛黃騰達的可能的話，就一定要報答她今天出相救的恩情。

    葉楠把于媛送回了她租的小公寓，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這對顏值過高的姑娘，但是礙于葉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竟然沒有任何亂八糟的人上來搭訕，最多只有個正在進行美食測評的大v看見了她們，立刻爆了速，開濾鏡調光修圖一氣呵成，傳到了自己的私人微博上：

    【今天在s市網紅美食街吃飯的時候看到了兩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可以說是很羨慕這樣的神仙顏值啦，尤其是走在外面的小jiejie白得好像能自發光，特別優雅，還一直男友力十足地保護著另一個小jiejie，讓她走在內側……嗚嗚嗚嗚我也缺一個這樣又漂亮又照顧我的姐妹！】

    哪怕是微博大v也是要有自己私下日常生活的，就好比這個沒什么粉絲關注的私人小號。然而這位大v沒能想到的是，這兩人的顏值加在一起之后，產生的化學反應令人難以置信：

    他發微博的時候沒有關閉定位，于是這條微博最先被附近的人們開始瘋轉；因為帶了s市網紅美食街的關鍵詞，這可是個一度小火的地方，不少人在微博搜游玩攻略的時候也看到了這條最新的實時微博，驚為天人之下也開始轉發了起來；一傳百，百傳萬，短短數小時內，這條微博的轉發就已經達到了十多萬次，甚至還在不停轉發！

    然而葉楠對自己和于媛已經不知不覺成為了神秘的新晉網紅一事毫無所覺，她站在于媛的樓下，看著這姑娘即將隱沒在漆黑的樓道那過分削瘦的背影，終于還是開了口：

    “于姑娘，還請留步，聽我一言?！?/br>
    于媛渾渾噩噩一轉頭，就發現葉楠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后了：

    明明剛剛她的聲音還是從更遠一點的地方傳來的，怎么頃刻之間就能突然離她這么近？

    只是接下來，她便無暇思考這個問題了：

    葉楠伸出，輕輕碰了碰她的。

    ——沒有繁復的符咒，也沒有冗長的儀式和吟唱，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她分明感覺到一股透徹的涼意從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洶涌地灌進了她的身體，激得于媛原地狠狠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