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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不那么痛苦,但是更濃重的疲憊和虛弱卻潮水般涌上來 殷宸突然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用力咬了一口:“霍風,你必須給我撐住了!” 霍風側過臉,貼著她柔軟的臉頰,低低“嗯”了一聲。 霍風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 自幼年從霍家祠堂回來后,他漸漸覺醒前世的記憶,關于作為霍章的生平,關于他和他的劍靈,關于他和他的君王。 他記得他和始皇帝的初遇,他記得他是受天命指引,成為那位秦國質子之子的引路人,從趙國邯鄲,到秦國咸陽,再到九州天下,作為指引者、作為臣子、也是作為摯友,他曾伴著始皇帝一路前行,陪他走過崢嶸,登上過無盡的榮耀,也最終心甘情愿烈火焚身、成為帝王貪婪下的犧牲品。 而現在,在他的夢里,他就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那一個自己正跪坐在桌幾旁,手邊點著燭火,桌角擺放著一摞摞竹簡,他手上還握著一卷竹簡,搭在硯臺旁的毛筆墨跡未干。 那是咸陽城中,始皇帝賜予他的府邸,當時,他還是秦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君侯,是眾所周知的陛下最寵愛和信賴的心腹大將,國之棟梁。 他看著那個正認真批閱著軍務的自己突然一僵,從后面紗帳散落的床榻上伸出一條雪白的腿,纖軟的小腳蹬在他后背上,女人柔媚的嗓音還帶著半醒不醒的慵懶:“你可真忙啊,霍大將軍,分秒必爭、枕戈待旦?!?/br> 霍章頓了頓,戰場上曾令六國將士聞風喪膽的赫赫殺神,卻在女人這不高興的一句埋怨里柔成了水。 他放下竹簡,回過身走到床邊,掀開一重重簾帳,看著披散著一頭黑發的劍靈抱著被子,修長的脖頸和半個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妖異狹長的鳳眼斜斜挑他:“不是說要進宮去陪你家陛下嗎,怎么還不走???若是耽誤了軍機要事,我可承擔不起?!?/br> 霍章坐在她旁邊,把旁邊的外裳拿過來給她披上,摟著她的肩膀親親她的額頭:“怎么還在氣,這一次陛下設宴嘉獎,我剛剛上交兵權,若是當著百官的面公然持劍上殿,陛下的面子如何撐得住,只這一次,以后一定都帶你,你便繞我一次,不與我生氣了好不好?!?/br> 殷宸才剛剛被他喂飽,心情本來就不錯,現在他乖乖低頭,溫柔小意地哄她,她心里那股氣就散了,卻哼哼說:“那你早些回來,我還等著你陪我睡覺呢?!?/br> 霍章笑著應了,還許諾給她帶回來她一直饞的幾家老店糕點,兩人在軟帳里膩歪好一會兒,直到外面宮里的內監再三催了,霍章才讓她繼續睡,自己跟著內監離開。 他帶著親衛,駕著馬一路入宮,九重宮門一如往昔般大敞,直到走進王宮,邁進章臺主殿,看見那華美威嚴的大殿中獨坐的帝王時,他的心中微微沉下。 他在殿門處站了很久,才緩緩走進去,如往常一般行禮:“陛下?!?/br> 秦時人壽數短,與他平坐設宴的君王那時已經將將到了壯年的尾巴,但是他容貌剛毅,身形偉岸,一股帝王軒岳般沉凝威嚴的氣魄,像凜然的雄獅,讓人不可直視。 他沒有叫霍章起來,他只是深深凝視著霍章,霍章能感受到他眼神的溫度,帶著野心,復雜,和昭昭的**。 他說:“霍卿,你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br> 霍章那時候居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抬起頭,靜靜看著已經相識了數十年的君王。 秦皇統一九州之后,用過一些必要的或者不必要的、頗為殘酷的手段加強皇權,他勸過,諫過,他無奈過,阻攔過,漠視過,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真的愿意相信,他的君主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他只是問:“為什么?” “不是因為功高蓋主,也不是因為朕忌憚你的名望,你的權勢?!笔蓟实厶固故幨幍哪?,就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霍卿,直到今天,朕仍然相信你的忠誠,朕仍然視你為朕最重要也最信任的摯友,朕也相信朕是天下無可取代的帝王,但是,朕仍然要殺你,因為你身上獨有的力量?!?/br> “霍卿,朕想要長生,想要不老,想要去比人間更廣闊的天地,但是朕找不到,朕沒有你那樣能與天地命運溝通的能力,所以這樣的你,對于朕、對于朕的江山而言,是帶著毒的誘餌,是最無可動搖的威脅?!?/br> 霍章靜靜的聽著,沒有委屈,沒有憤怒,沒有絕望,竟然只有一種近乎塵埃落定的釋然。 因為他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選擇效忠的陛下,就是這樣一位鐵血而霸道的君主。 當帝王的霸道指向六國,六國俯首,當帝王的霸道指向他,他也只能承擔。 這就是他的宿命,被命運選擇的,作為帝王指引者的宿命。 那一夜,他最后一次向帝王俯首,轉身離開那冰冷磅礴的帝宮。 他叫來了自己的弟弟,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把自己裝著劍的長盒交給他。 “陛下對長生的貪念越來越重,七國統一,天下太平,自我死后,將再無人能限制他的**,你即刻辭去朝中職務,帶領家族遠離咸陽,再不涉朝事,尋個偏僻之地,保護家族長久綿延?!?/br> 霍風用一如既往的、沉穩平和的嗓音交代:“這是我的劍,我已經用秘法使她沉睡,我死后,你把奉入祠堂中,任何人不得碰觸,待千年以后,自會有人把她開啟?!?/br> 霍二弟被他言語中赴死的平靜所懾,撲通跪在地上,聲音凄顫近乎泣訴:“兄長!” “我沒事?!被粽挛⑽⒁恍?,繾綣愛憐的目光卻垂在手中的長盒中,仿佛透過它,看見里面靜靜沉睡的少女。 “忠君之事,忠命所托,自此以后,我將再不受任何束縛?!?/br> 他撫摸著長盒上華麗的暗紋,看著弟弟顫抖著手接過她,他緩緩閉上眼,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阿宸,千年以后,請你等著我。 那時候,我愿意用任何方式,祈求你的寬恕。 第二日,朝陽破曉之時,咸陽城武威君侯府中突生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大秦那位曾經耀眼奪目、權傾一時的君侯霍章,被無聲無息的從秦史中抹去,就像歷史上從未有過他這樣一個人一樣。 但是他知道,那從不是終結。 ...... 用雪怪的融水擦試過之后,霍風的體溫終于降下來,他guntang的呼吸漸漸平復,殷宸微微松了口氣,但是摸到他仍然發燙的額頭,心里還是沉重。 這個方法治標不治本,要想真正救他的命,還是得盡快找到解藥。 這一場高燒嚴重消耗了霍風的體力,他已經昏睡過去,殷宸不忍地正要推醒他,卻突然頓住。 “誰,滾出來!” 她猛地站起來,冰冷鋒利的目光投向墓道盡頭,那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