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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面的大山,何天巳換好運動服,出門晨跑。昨晚的“幻夢”依舊縈繞在腦海中,晨跑時他特別留意了一下沿途。并沒有什么異狀,只在院外的草叢里發現了給那只新來的白貓包扎的一小段繃帶。趁著清晨涼爽,村民們也陸續出門干活。何天巳時不時地停下來打聲招呼,還旁敲側擊地詢問最近村子里有沒有什么特別漂亮的人出沒??傻玫降幕貞獛缀醵际钦{侃。還有一位老人家說,從前大山里頭有個美人村,都是狐貍精變的,時常下山勾引年輕后生們的魂魄兒。難道說真的遇見狐仙了?愈發困惑的何天巳回到家里,喂飽了白老板這個禍害,又做了早餐和盒飯。這才收拾收拾心情,帶上畫板和畫具,鎖好房門重新走了出去。前院墻角停著一輛銹跡斑斑的自行車。何天巳過去掐掐輪胎,試試鈴鐺,推著走出了院門。小院的北邊是一片“藥園”。何天巳推著車從南面的籬笆門進去,穿行在果木掩映的羊腸小道上,右側的貝母地邊上很快出現了一座八角涼亭。涼亭里的石桌上擺著個竹籃,新來的那只白貓就躺在籃子里,團成一顆糯米團。“喲,我可是到處找你,你倒是挺舒服的?!?/br>何天巳手癢,走過去把手指插到軟毛里搔搔貓下巴。白貓瞇著眼睛瞥了他一眼,探出前爪伸了個懶腰。何天巳又順便查看了一下它的后腿,傷口已經結痂,愈合得比想象當中快很多。“餓不餓?”何天巳取出包中常備的貓糧,拿了幾粒送到貓的鼻尖前。白貓一臉嫌棄地用爪子將貓糧推開,在何天巳無奈的注視下,它走出了竹籃,尾巴一甩,從石桌跳到了一旁的自行車兜里,輕車熟路地在包里翻找起來。“祖宗,那是我的盒飯!”何天巳妄圖阻撓。白貓毫不妥協,一雙火眼金睛無言地注視著自己的新奴隸。“……人吃的東西有鹽,只能分你一點?!?/br>何天巳最終敗下陣來。他打開飯盒,取出一個裹著rou末的油炸雞蛋準備對半分??蛇€沒拿穩,貓就扒住了他的手,飛快地在雞蛋上舔了一圈。“你真是——”何天巳哭笑不得,只能將整只雞蛋放到了石桌上。白貓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早餐,舔舔爪子洗洗臉,居然又跳回到了車兜里。“我可要走嘍?”何天巳打打鈴鐺,見白貓巋然不動,便也只能載著它繼續往西邊前進。旭日東升,空氣迅速熱辣起來。藥園的西門外是一條柏油鋪的上坡路,筆筆直地通向西山地界。一入了山,植被繁茂,氣溫也跟著涼爽,更不用說還有山風陣陣,吹得人心曠神怡。西山不算高,沿著盤山車道騎了二十來分鐘就上了山脊。拐一個彎,面南的山坡上就出現了一排排的墳墓。何天巳將車停在山脊上,背好工具,又把白貓扛在肩膀上,沿著青石臺階往下走了幾排,找到兩塊緊挨在一起的墓碑。墓碑旁生長著一株大松樹,何天巳將帶來的東西一點點堆在這棵樹下。貓也趁機跳到了地上四處嗅探。“別跑遠了啊?!?/br>何天巳囑咐一聲,手上不停,轉眼已經將帶來的食物裝在碗碟里供在了墓碑前,他對著墓碑拜了三拜,為酒盅注滿液體,還獻上了一小束剛摘的貝母花。整個祭拜過程都是沉默的,好像何天巳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拜祭完畢,他又開始擺弄松樹下的那堆工具。架好畫架和馬扎,放上紙張,打開畫具箱。從這片山坡可以俯瞰金魚村所在的整片平原,美景天成。四下里蟬噪林靜,清風徐來,即便背依著累累墳冢,卻也并不陰森可怖。何天巳凝神靜氣,運筆如飛。不知什么時候,白貓悄悄地走過來,蹲上了何天巳背后的高地。何天巳知道它又在偷看自己,故意讓出了一個角度展示自己的畫作。可他萬萬沒想到,白貓居然發出了一聲怎么聽怎么不對味兒的怪叫。何天巳悚然停筆,回頭瞪著它。“……你在嘲笑我?”白貓歪歪腦袋,一副無辜模樣。何天巳干脆一把將它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強迫它跟著自己一起“創作”。幾次試圖掙脫都失敗了,白貓最終放棄反抗,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趴下來休息,并且很快就睡著了。也不知道它究竟睡了多久,總之將醒而未醒的時候,風里又傳來荷花的清香。覺察到微微的震動感,白貓睜眼,發現自己又躺回到了車兜里。何天巳正在騎車,他們快要回到家了。自行車很快就停了下來,白貓還懶懶地不想動,就由著何天巳將自己抱起來,快步走進屋子里。但它很快就后悔了——因為何天巳直接將它抱進了浴室。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它仿佛看見白老板在外頭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浴室的面積不算大,白貓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先是受傷的那條后腿被套了個塑料袋,緊接著渾身就被淋了個濕透。“唷,原來你也挺瘦的嘛?!?/br>蓬松的長毛癟了下去,原來威武雄壯的白貓立刻縮水了一半。也許是氣勢受挫,它也慢慢放棄了抵抗,開始任由何天巳上下其手。“這樣才乖嘛,洗干凈了還可以上床哦?!?/br>貓用香波的甜味很快彌漫了整間浴室,何天巳仔仔細細地揉搓著白貓,手法嫻熟如同按摩。蓬亂的長毛被慢慢梳理通順,一些嚴重打結的干脆被直接剪掉。浴室里悶熱潮濕,何天巳干脆脫掉了長衣長褲,只剩一條平腳褲衩。也正因此,他平時總是隱藏起來的“秘密”,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暴露了出來。那是許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傷疤,從四肢到軀干,縱橫交錯在他小麥色的身體上。最長的足有十幾厘米,最大的差不多是半個手掌大小。保持著被揉搓下巴的姿勢,白貓抬頭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切。它輕巧地攀上何天巳的膝蓋,用前爪的rou墊觸碰他右側腹部的一道傷口。何天巳輕輕按住它還沾著泡沫的小手。“你問我這些傷口怎么來的?那可就說來話長了。我啊,以前住在大城市里。兩年前遇到了一次特別嚴重的事故。樓下的住戶瓦斯爆炸,半邊樓都鎮塌了。我被埋在廢墟下面,上頭還起了大火。還好命足夠大,被及時挖了出來?!?/br>說著,他用手挨個兒指著身上的疤痕。“這個是開放性骨折,這個是玻璃割傷…還有這些看起來好像子彈的,是鋼筋貫穿傷,這片都是燒傷,后來植了皮。怎么樣,厲害吧?!”白貓一聲不吭,安靜乖巧得讓人有點心疼。何天巳替它揉搓著胸口的長毛,一邊繼續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