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抱住幾近失瘋的顧念景，終于還是哭喊著告訴了他現實：“哥哥，哥哥，你不要這樣......旺財，旺財已經死了！”

旺財后背的那條傷口，長兩尺有余，深一寸不止，有些地方，甚至都能見到皮骨，血糊了滿身，毛發凝成血塊。記憶中的旺財狐假虎威又愛黏人，咬人之前先看顧念景指示；多情又鐘情，時時纏著軒墨撒嬌，軒墨給個笑臉，尾巴能翹上天的嘚瑟。穆桓止一直覺得它慫里慫氣，半點狼的風范都沒有，如今它卻能救下他性命，生生替他挨下那致命的一刀。它完成了一條狼忠誠護主的使命，也以一條狼的尊嚴死去。

只是這么黏人的旺財，怎么舍得先走？到了下面都沒人陪它，它要怎么辦？

穆桓止甚至都不敢看顧念景，他這么疼它，就算殺了自己都不夠他解恨的。

很久之后，穆桓止沙啞著聲音對顧念景說了一句：“對不起?！?/br>
顧念景并不看他。他緊抱著旺財，像是沉舟之人抱著最后一塊能救他性命的浮木。

穆桓止強撐著道完歉，殘剩在身上的氣力像是頃刻間被人卸走，他整個人都軟到地上。身上傷口似火燎過一樣的疼，面上掛著慘白的臉色，一雙眼完全失神，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他疼的要死，意識漸漸飄遠，似乎身邊的一切都在遠離他。

誰的疾呼在耳邊驟然響起，斷斷續續的，更像是在哭。誰，在哭？

眼前有幾道影子晃來晃去，人是看不真切的?；秀敝杏腥藦澭鼘⑺нM懷里，動作小心，聲音溫柔?！皩Σ黄?。師傅來晚了?！?/br>
一如三年前，他擦去他臉上淚痕，牽起他手，將他從黑風寨救走。

這是他的光。三年前他解他于生死存亡之際，三年后他救他于命懸一線之時。穆桓止終于能如愿暈過去，但在暈過去之前，他蹭著拂諾脖子，嘴角牽出一個勉強的笑來，“你來了，就不晚?！?/br>
第71章第七十一章

穆桓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內容千奇百怪，毫無邏輯可言。人卻是熟悉的。穆謙、玄穎逸、未然、顧念景、湯圓、軒墨、旺財......夢中人來人往，有的停留一瞬，有的伴他一時，然后就又離開。他們身份盡不相同，但他們又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過客。穆桓止見他們走，心中卻是不奇怪的，就好像對于這種事情早已習慣。

雪降的猝不及防，大如鵝毛，小刻就將天地變了樣。穆桓止于冰天雪地中僵立，撐傘的手泛著紫，顯然是凍的厲害。卻在此刻，入眼的天地盡白中突兀地現出一抹紅色的身影來。那抹身影身形修長，一身紅衣艷似嬌花，頭發松松垮垮地系著，傘檐遮住他眉眼，叫人難以窺清真容。

穆桓止卻是脫口而出喊出那聲：“師傅！”

拂諾把傘移開，好看的眉眼必現，唇角一勾，笑意頓現，“桓兒?！?/br>
穆桓止舉著傘跑過去，眼睛亮晶晶地道：“真好，師傅還在?！?/br>
沒頭沒腦且沒個起承轉合的話讓人聽了直犯糊涂。拂諾自然是聽不懂，他也不問，就這么看著穆桓止。

穆桓止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磨磨蹭蹭蹭著步子跺到拂諾旁邊，傘也不撐了，就蹭拂諾的。沉默片刻，他問：“師傅，你看，他們怎么都走了??？”

拂諾老神在在，他抓著穆桓止的手，說：“每個人都會走，沒人能陪你一輩子?！币娔禄钢褂鲅苑瘩g，立馬又道：“你看，師傅也會走?！?/br>
穆桓止感受著手中殘留的獨屬于拂諾的溫度，悵然失神。

茫然天地，又只余他一人。

“師傅———師傅?。?！師———”

穆桓止大喊著從夢中驚醒。

“桓兒，沒事了，沒事了，師傅在的?！狈髦Z心疼的把穆桓止摟進懷里，一遍又一遍出聲安慰。

穆桓止混沌的大腦漸漸歸位，身上的痛感也逐個蘇醒，疼的他身體止不住的發顫。

拂諾眼眶微熱，掌心聚力撫在穆桓止因疼痛而止不住發顫的身體上，“桓兒乖，你先忍一忍，師傅給你療傷?！?/br>
穆桓止一聲不吭，只拿手將拂諾抱的死緊。

拂諾就由他抱著，一邊用內力給他療傷一邊說那日他趕到那處客棧后發生的事。

客棧里自然沒能留下活口。未然也看了他們的尸體，并沒有發現一張屬于先前那伙禁衛軍的面孔?，F在他們暫宿在距臨安三百里外的延都，穆謙已經得知他們遇害的消息，正快馬加鞭的往這里趕。說到穆謙，穆桓止總算給出了一點反應，他在拂諾懷里轉了轉腦袋，聲音嘶啞地問：“父皇何會來？”

他自認為說的大聲，其實不過蚊吶。拂諾沒聽清，微微偏過頭，頭發垂下幾縷拂到穆桓止臉上，癢癢的?！盎竷耗銊倓傉f什么？”

穆桓止突然就不想問了。

“師傅，你抱抱我?！彼_始撒嬌。

拂諾奇怪，“為師不是抱著你么？”

“再緊點?！?/br>
好吧，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拂諾依言抱緊他，又擔心自己使的力道是否合適，于是追問了一句：“這樣合適嗎？”

“嗯?！蹦禄钢箲醒笱蟮?，又蹭拂諾脖子，“這樣就好?！?/br>
就這樣抱了一會兒，穆桓止就又困了，身上的傷倒是不怎么疼了，“師傅，我想睡，你抱著我睡?！?/br>
拂諾忍不住想：受了個傷，倒是比以前更會撒嬌了。他捏了捏穆桓止耳垂，笑道：“好，師傅陪你睡，不過說好，等會不許踢被子?！?/br>
穆桓止閉著眼睛往拂諾懷里拱，嘴里嘟嘟囔囔：“才不會?！?/br>
顧念景一度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睜眼的那一剎，撞進視線里的那人竟是軒墨。但見軒墨神色倦怠，臉色蒼白如紙，頭發胡亂束著，整個人看起來糟糕透了。哪怕是先前軒墨入他夢里數百次，也沒有一次似這般疲憊不堪又脆弱異常。一身的傷疼得他無法動彈，他動了動手指，適才發現手背被人拿手裹住，似手中揣了一個火爐，里外都暖的踏實。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并非是夢。軒墨，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守在他床邊的。

他這么一動，軒墨也醒了。睜開眼，眼底一片赤色，見顧念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立馬用手遮住了。遮了半許，又惻過身子，背對他坐直了。

“軒墨，”顧念景開口叫他，聲音喑啞，牽動喉間一口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讓我看看你?！?/br>
軒墨搖頭，不依他。

顧念景咬牙支著胳膊撐起半邊身子，又伸出一條胳膊去掰他肩膀，這番動作下來，頭上已經冒出一層冷汗，“沒事的，你讓，你讓我看一看?！?/br>
軒墨還是不依。

顧念景臉色發白，人重重地倒回床上。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