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亞當慢一拍地說，“算是吧?！?/br>
哈利松了口氣，笑得更燦爛了?！澳阏业侥愕南耐蘖藛?？”

亞當眨了眨眼，歪頭看著哈利?！斑€沒，”他終于答復了，“我恐怕不是那一掛的?！?/br>
哈利皺起眉，再次陷入困惑?？隙ㄊ撬姆g芯片出問題了。亞當看起來既不恐懼也不害怕，而且哈利不明白亞當的感情狀況有什么要“掛”的?！澳且粧?？”他希望自己的疑問不會顯得太突兀。

“你是外國人？”亞當輕輕地笑了幾聲。

哈利點頭，慶幸有這么個瞞天過海的理由來掩飾他的無知。

“奇怪，”亞當說，“你說話沒口音?！?/br>
“我特別會模仿口音，”哈利說的是實話。他的翻譯芯片不是萬能的，口音和俗語都得靠他自己處理?！八?，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對女人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峙聦ξ襾碚f夏娃是不存在的?！?/br>
“哦，”哈利呼出一口氣。亞當開始皺眉的時候，哈利笑了?！昂每?！我這輩子還從來沒見過同性戀呢！”

“我很懷疑。你可能見過，只是沒認出來。我們跟異性戀長得一模一樣。抱歉啊我們還真是沒替你們著想?！?/br>
亞當說得很嚴肅，但沒唬住哈利。

他撅起嘴?！笆抢?，拿外國人開玩笑，人家還在努力學習你們的文化和語言呢?！?/br>
亞當笑了，輕輕點了點哈利的鼻尖?！氨?，沒忍住——你這小孩兒挺招人喜歡?！?/br>
哈利皺起鼻子?！拔也皇切『?。我今年二——十八歲啦?！?/br>
“嗯，我可二十六了?！眮啴斂戳搜凼直??！拔业米吡??！?/br>
哈利皺眉：“這就要走了？”

他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望，于是亞當微笑著說：“你不想讓我走？”

“是啊?！惫f。

亞當笑出聲來?！拔业奈缧菘旖Y束了?！?/br>
“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街對面的銀行當財務分析師?！眮啴斘⑿χ?，哈利懷疑他只是在迎合他。

“聽起來蠻有趣的?！惫f。

“沒什么意思，”亞當說，“不過薪水還不錯，我也就別抱怨了。我真得走了。很高興見到你，哈利?！?/br>
“我也是，”哈利鄭重其事地說，“再來喲！”

“會的?！闭f完，亞當伸出手來，碰了碰哈利別在耳后的花?！罢f真的，要是別的家伙戴著肯定很詭異，不過，挺適合你的?！?/br>
哈利對他粲然一笑?！爸x謝你！”這朵紫花襯著他的栗色頭發，幾乎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更紫了，他喜歡這樣。

亞當端著咖啡走了，哈利看著他的背影，有點小難過。

希望這不是最后一次見到他。

***

兩天后，亞當真的又來了。這次他還帶著別人。

哈利好奇地看著亞當和他的同伴邊聊邊喝。他沒能幫他們點單——剛才輪到他小休，是薩曼莎接待的——現在他有點不知所措。他應該過去打招呼嗎？亞當一眼也沒往他這邊看。說不定他不記得哈利了。

“你怎么了，小哈？一臉傷心的樣子?！彼_曼莎問。

小哈。地球人的昵稱真讓人心醉。

哈利把自己的糾結告訴她?！拔以撨^去打招呼嗎？”

薩曼莎回頭看了看那一對?！白詈脛e。他們可能在約會?！?/br>
“約會？”

薩曼莎聳聳肩?！笆前?，他倆都很辣，而且我覺得他們很合得來?！?/br>
哈利有點摸不著頭腦，于是又看了看亞當和他的男伴。他們看上去的確很合得來。亞當的同伴是個深色皮膚的年輕人，端正的臉龐，端正的五官，是那種普遍意義上的好看。但哈利不太確定他有沒有那種地球人一望便知的性感。種族差異有時真的很讓人沮喪。

“你覺得亞當的約會對象有魅力嗎？”哈利問。亞當是他的朋友（希望如此啦），哈利想讓他幸福。

薩曼莎又聳了聳肩?！八L得挺不錯。不過，我覺得你家亞當甩他幾條街?！?/br>
哈利笑了。他聽懂她這個俗語的意思了！

“你真這么覺得？”他試著以客觀的眼光來看亞當。不過這太難了?？斁S亞人的性向跟地球人相去甚遠。在地球人的性向中，他能想到的與卡魯維亞人最接近的是“半性戀②”，但也不完全準確。兩年后哈利就二十五歲了，到那時，他與婚約者的“童契”將轉為“婚契”，在此之前，他是沒有性欲的，而即使到了那時，他也只會對自己的“契侶”有感覺。嗯——他也聽過些閑言碎語，說人們有時候會在“契絆”之外發生性關系，但哈利覺得那不合情理。誰都知道，你的契侶使你變得完整，契侶之間的心靈感應會帶來完美性愛?？斁S亞人實行婚契制已經有幾千年歷史了，科學證實了契絆比舊式婚戀關系更優越。每個卡魯維亞孩子都會跟另一個孩子建立起基于心靈感應的契絆，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自己的契侶，然后長大成人。哈利覺得這很高明。

注②：demisexual，只對有情感基礎的人產生性趣（不管對方的身心性別）。

但現在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哈利沒法以其他地球人的眼光來看待地球人。

亞當個子很高，身材結實，還有他的黑眼睛，黑頭發，哈利都看在眼里，并從中獲得一種美的享受；但他無法恰當地評價亞當有多性感。唉，哈利還不知道性為何物——更確切地說，他只在理論層面有所了解。

“對啊，他是塊小鮮rou，”薩曼莎說著，發出一聲沉醉美夢的嘆息，“瞧他下巴的輪廓……看那胡渣……那雙又黑又性感……唔……美味！”

哈利忍不住大笑起來。像這種時候，他就很慶幸自己不會因為沉溺美色而出丑。他覺得這很搞笑。

他的笑聲引得亞當回過頭來。亞當笑著對他點頭致意，哈利興高采烈地朝他揮手。亞當的笑容加深了，是那種被逗樂的笑，而且……還有點別的什么。他對同伴說了句什么，然后朝柜臺走了過來。

他靠在柜臺上：“嘿，哈利?！惫驹摀乃巧硗昝赖奈餮b，但他知道柜臺上一塵不染。他親手擦的。

“你好哇！”哈利說，“你的約會怎么樣？”

亞當撲哧一笑?！拔腋芸瞬挪皇羌s會。他是我的朋友兼同事。你覺得我會這么小氣，帶人來這個咖啡館約會？”

“嘿——”哈利嘟起嘴，拖著長腔表示不滿。

亞當戲謔地笑著?！伴_個玩笑，寶寶。這地方是一流的，誰被約到這兒來應該覺得榮幸?！?/br>
哈利鄭重地點點頭：“說得太對了?！睂殞?。亞當叫他“寶寶”。這有點怪，因為他不是個小嬰兒。但現在哈利已經明白，地球人的話往往不是字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