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火花，雪白的閃電仿佛要將這一片汪洋劈開。

海水頓時沸騰不止，像泡溫泉一樣泛起了水蒸氣，無數魚群在桑拿中頃刻便成了烤魚干，翻著魚肚白飄蕩在水面上。

楚輿正在對著鏡子，僵硬地往前陣子蜈蚣咬傷的屁股上上藥，聽到這一聲不同凡響的炸雷，疾步跑至窗前。

這是……球狀閃電！

這天象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就像刷牙洗臉一樣稀松平?！@一帶，能發出球狀閃電的，只有身上帶著神龍封印的林曜了。

可他竟然發出了如此大范圍、大強度的攻擊，這絕不是他現有的實力能做到的。

難不成，林曜又失控了？！

龍大，你究竟要搞什么鬼？

年輕人望著海天交接處的異象，焦灼地攥緊了拳頭。

深海中人魚領域。

紅發伸出手，不可置信地去抓鋼叉燒盡后剩下的那一點末末，眼中心疼地滾出兩顆珍珠似的眼淚，大吼道：“愚蠢的人類，你知道這個鋼叉多貴嗎？！我攢了兩個學期的錢才買的！”

鮫人的眼淚一旦凝固，便成了價值連城的鮫珠。

林曜伸手將一粒珠子握在手中，突然明白了這個孩子在心疼些什么，他頓時內疚以來，比比劃劃道：“朋友，用你這個珠子，可以買幾千幾萬個鋼叉了吧？要不然，你放我上去，我回去賠一個給你？我在岸上的職業是明星，經濟還比較寬裕的！”

綠發見人類少年擠眉弄眼，主動當了翻譯對紅發耳語道：“親，這小子在嘲笑你娘炮，說你這點小事就急的流尿豆子，丟死人惹！”

這是小事嗎？！殺妻奪子之仇不過于此！

紅發只覺得自己本就容積有限的魚腦子“嗡”的一聲炸了，他模仿著大猩猩捶胸頓足的姿勢，又學著印第安人把手掌在嘴上應聲拍擊，覺得勢頭足夠了，才怒喊道：“人類的小白臉，納命來！”

完了，人與魚交涉第二次，失敗。

此時，縱使林曜與兩條人魚再言語不通，也都明白對方是動了真格的，他與紅發相隔不過數米，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身上的粗硬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紅發像是忌憚他這人類小子的光球攻擊波，沒有貿然上前。

“干嘛，干嘛，想干架??？！”林曜將十指蓄力的球狀閃電擋在胸前，張牙舞爪作威脅狀。

只見人魚眼中紅光隱現，嘴唇一開一閉，一陣古怪又吸引力十足的歌聲從兩條人魚的口中傳來。

這歌聲有些類似黑人的sao靈音樂，十分富有節奏感，綠毛在一旁用手掌拍擊著尾鰭，似是在跟紅發和聲打拍子。

這就是傳說中人魚魅惑水手的歌聲嗎？看著這兩個粗野的肌rou大塊頭，似乎魅力值也不過爾爾嘛。

不過這歌倒是不錯，不知一會兒可否跟人魚族交涉下買個版權之類的，回去改編一下，說不定能拯救華語樂壇多年來青黃不接的低迷呢。

應該拿手機錄一段，回去給楚輿聽聽……

林曜不著邊際地想著，他甚至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機已經在水里報了廢，僅是剛剛想到楚輿，他腦中一陣抽痛，就像有人在用針管抽他的腦髓似的。

在人魚曼妙詭譎的歌聲中，少年十指間的光芒一點一點熄滅了，他痛苦地抱住頭，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著，一仰頭，猛地噴出一大口夾雜著內臟碎塊的鮮血來。

“喂，差不多行了吧，一會兒把鯊魚引來就不好了?！币鞒獦O為消耗精力，綠發感覺自己的精神已經繃到了極致。

若是一般人，應當早已在在他的歌聲中神志崩潰、渾身炸裂成碎rou塊而死了，這小子卻能堅持到現在，紅發不禁有些不服氣，挑了挑眉毛道：“親，你不想看看他的極限在哪里么？”

兩條人魚交流時，林曜勉強在排山倒海的精神污染中尋回一絲神志，嘔吐和鮮血混雜物將氣泡里的空氣弄得一塌糊涂，他的眼睛在壓力下已經近乎失明，只能勉強看到混沌的色塊。

他感覺自己已經在瀕臨失去意識的邊緣了，調動最后一絲思緒想到：若是他就這么死在這兩個不人不魚的肌rou怪物和自己嘔吐物里，龍大和楚輿知道了會笑吧！

林曜的手指抽動了一下，旋即徹底墜入海底。

第31章人魚先生6

“誒誒，行了行了，他好像死了?！本G發用胳膊肘杵了杵紅發，驚道。

“親，你碰著我奶‘子了！”紅發不滿地長舒一口氣，嘟嘟囔囔道：“累死爹了，這小子骨頭真硬，嗓子都啞了，回去要吃一點mama在岸上買回來的金嗓子喉寶?！?/br>
“得了吧，回去吧這小子洗洗香，晚上吃人rou火鍋了嘻嘻嘻！”綠發想想就覺得美的不行，口邊滲出涎液來。

兩條人魚大大咧咧地湊上前去，一人拖了少年一條腿。

紅發一側頭，發現少年軟綿綿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哎，他好像還沒死透吧？他扒著我的膀子了！好怕怕！”

綠發肚子餓的咕咕響，看也不看道：“可能是水流沖的吧！”

紅發道：“可是……他的手也抓在你身上??！”

他話未講完，只覺得自己的皮膚上傳來一陣微小的熱度和麻意，很輕，就像螞蟻用弱小的口器咬住一條鱷魚的鎧甲。

紅發回過頭頭，隔著幽深的海水，他仿佛看到少年蒼白的面孔對自己綻放出一個單薄的笑意。

他已失去了再一眼看清楚的機會。

“?。。。。。?！”

人魚痛苦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海底，但只是短短一兩秒，紅發和綠發的叫聲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截然而至。

——紫黑的閃電如藤蔓般纏繞在他們健壯的軀體上，勢要榨干人魚最后一滴冰冷的血液。

紅發感覺自己的身體竟然在水中泛起了硝煙，他無助地抬起手臂，卻看見自己的手掌像方才那個鋼叉般，化成了一縷血沫。

灼燒還在繼續。

這就是球狀閃電真實的威力嗎。紅發絕望地想著，他再也沒有機會去印證了。

林曜用力地喘息著，嘔吐物在臉上飄蕩的感覺十分不好，可他已經把胃液都嘔了出來，接下來就只有膽汁了。

他伸手去抓人魚的尸體，卻撲了個空。

這一次，沒有輸吧。少年的嘴角流下一抹血絲，像毒蛇口中不停吞吐的信子。

他終于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暴雨如注，電閃雷鳴，一縷淡紅不易察覺地消散在海面上。

年輕人只身狂奔在沙灘上，他已經渾身濕透，雨水將他健美頎長的體魄誠實地勾勒出來。

“林曜——”年輕人對著海平面放聲大喊道。

他的聲音很快被怒濤和雷鳴吞沒了。

雨水從他的眉骨上落下，楚輿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海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