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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里出來,白色的寢衣都濕了,冰涼地貼在心口,晏良大口喘著氣,目光驚恐萬分,直直地望向帳頂。像是又回到了那個無能為力的瞬間,劉顯整個人慌亂異常,手足無措,晏良還在夢魘里凄惶掙扎的時候,他連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全身都急出了汗,現在人好不容易醒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摟進懷里。他知道了。他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夢。這般慘烈的驚懼,還能有什么事。劉顯低頭埋入晏良肩下,閉眼,他怎么舍得,心口疼得喘不過氣,讓他來做這個夢吧。他寧愿這個酷刑日復一日地施加在他的身上。可是。情緒漸漸平穩,汗水貼在身上,有些涼,神志清醒后的晏良突然感到肩頭一陣溫熱。子嘉……他哭了?他知道了……晏良不知道說什么,撫上劉顯微微顫抖的背,劉顯抱得很緊,晏良甚至肋骨都有些疼,但莫名心安。重回一世,很多事情他都不是很介意,比如眼下這個身份。不清不楚,地位低下,那又如何,前一世的“無雙國士”已經讓他無端承受了太多,甚至最后還拖累了整個家族。所以,這一世,他只要得到他想要的,晏氏,淮氏,謝氏……就如同重新醒來的那個時候,劉顯問他的。在這一點上,晏良有私心,或者說,他對劉顯有私心。他要借他的權勢,他的兵權,重新拿回晏家的一切。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這個緊緊抱著他的男人,每時每刻都在為他擔驚受怕,十六年。如果說永昌二十四的廷杖之痛是他逃離不了的噩夢,那么此后這一十六年的等待,于劉顯,又何嘗不是一場剜心剖骨的凌遲呢。晏氏回歸不再是他的一心一意。他要他。劉顯才是他的一心一意。“很疼……”晏良望著帳頂隱隱約約的昏黃光暈,輕聲笑了笑,“真的疼死了”,低頭,望向劉顯抬起的通紅的眼,帶著五分撒嬌,五分委屈:“但是一想到你就不疼了。真的,在夢里也想你,一想子嘉,就醒了。不疼了?!?/br>吸氣,眼里乍然亮了起來,劉顯猛地低頭吻住,不給晏良絲毫反應的機會,抵死纏綿。晏良笑容燦爛,摟上劉顯的脖頸,唇舌回應。頌陽拿到劉顯回覆折子的時候,正在東頤閣內看著懷明帝練習書法。小皇帝今年才七歲,但是已經很聰明了,會學著看奏折,學著如何處理君臣關系,無論頌陽說什么都會認認真真地聽。不得不說,這個多事之秋,懷明帝是她的欣慰。只要再等幾年,等再他長大些,李氏還是會有中興時候的。只要劉顯安分點,謝行也是……折子呈上來的時候,懷明帝剛剛寫完一副字,正在等著墨跡干透,小黃門低眉順眼地侍立在一旁,一邊注意著小皇帝的舉動,一邊看著爐火里的銀絲碳,想著一會得再加幾塊碳……“劉顯……”頌陽咬牙切齒,手中絹黃的折子硬生生被尖細的指甲扯爛,轉頭見懷明帝一臉小心惶恐地望著自己,勉強勾了勾唇角,對著一旁戰戰兢兢的小黃門說道:“帶陛下去喝碗雞茸參湯,現在雪也不下了,暖暖身子去園子里逛逛吧?!?/br>“是?!?/br>“姑姑……”懷明帝有些遲疑。“去吧”,頌陽微笑,“都寫了一會了”。“好?!?/br>第五十七章淮曄跟在謝行后面進入東頤閣的時候,頌陽的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現在躺靠在背后的軟枕上,侍女綠雁立在一旁端著參湯,頌陽疲憊地擺了擺手,參湯便撤了下去。“你們怎么看?”劉顯的折子傳了下去,謝行一目十行,看完后頭也不回地給了淮曄,沉吟片刻,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此時的謝行開口竟有些遲疑:“臣以為魏王此舉實在……欠妥——”“欠妥?”不敢置信這是謝行說出來的話,頌陽一下直起了身子,目光中有著十足十的不信任,“丞相,你這是什么意思”。淮曄這時也看完了,他是知道謝行本意的,都源于今早的一個密報。重整近十八年,東南倭寇已經卷土重來。水兵十八萬,戰船五千,直擊浙朔兩州,尤其是浙州,倭寇想要一掃永昌二十二年的恥辱。今天這個時辰,淮曄皺眉思忖,估計再過一時半會,魏王府和東頤閣這里都會收到十萬火急的軍報。但是這個密報他們根本不可能告訴頌陽長公主。還得等。等軍報來。哪想劉顯的折子已經逼到這份上了。淮曄腦子轉得飛快,當下躬身回道:“連州大防的將士是邊境最后的一道屏障,確實不適合納入募兵之行?!?/br>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逼劉顯。東南的倭寇還得靠他。謝行也知道,永昌二十二年的大捷……這次的倭寇進攻,也只有劉顯能勝任。頌陽簡直難以理解。突然就像是不認識面前這兩個人似的,一時間只剩下荒唐透頂的感覺。連州大防?募兵?這些人難道都看不出來,所謂的連州大防都是那個劉顯一手捏造的嗎!怒火中燒,“啪”的一聲刺耳碎裂,綠雁撤在一旁的參湯被頌陽一怒之下全部拂到了地上!“混賬!”一屋子的人全部匍匐在地。反了!這是要跟著劉顯一起反嗎——“長公主——!”守在門外的小黃門不聽宣召直接就跌了進來,哭喪著臉,手里哆哆嗦嗦拿著一個火紅加漆的鐵盒。淮曄謝行回頭,暫時緩了一口氣。終于到了。晏良望著庭院里早就落得光禿禿的枝丫,低頭又看了看手里的軍報,又是浙州。“雖然不下雪了,但冷得多?!眲@給人披上白狐披風,連帶著把人擁入懷里,低頭就這晏良的手看著軍報,“明早就要出發了,早些用晚膳吧”,順著便抽走了晏良手里的軍報,把晏良有些涼的手捂在了手心。“嗯……”晏良點了點頭,但明顯心思不在劉顯的話上,一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劉顯的指節。耳邊傳來輕微的刺痛,“嘶,做什么……”“想什么?”“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笨傆X得這次去浙州抗倭會發生點什么。“別擔心?!眲@收緊了手臂。“嗯”,晏良轉身抱住劉顯,“這次同行的還有誰?”“李粵劍?!?/br>晏良抬頭。劉顯解釋:“是謝行推薦的?!?/br>“嗯……監視你還是給你做手腳?”“監視吧,做手腳倒不會,畢竟十萬火急的事,他也賠不起?!?/br>晏良有些不認同。這個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