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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子。晏良依舊仰面睡著,似是感覺到有人走近,翻身朝里,擁被而臥。劉顯脫靴上塌,輕輕將人擁進懷里,尋常里雖也有同塌而眠,但都沒有這么直接過。有幾分不管不顧,也有幾分小心翼翼。護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已經有了成年人的魄力,常年行軍,虎口磨出了厚厚一層繭,此刻扣了自己的露在棉被外的手腕,固執,謹慎。晏良嘆息。他以前怎么就沒有發覺呢。這可如何是好。王朝雖然對于南風比較接受,但男子相好很少在嫡長子身上發生。即使有,也不過養個外室罷了,登堂入室,那幾乎不可能。嫡長子要襲爵、承家、留后,而劉顯不僅是嫡長子,他還是皇親,關系到李氏王朝和將門劉氏的百代延續。一夜思緒萬千,末了寅時初才入得睡。早上還是被劉顯叫醒的。“景貞,醒醒,今日得趕回朔州大營?!?/br>晏良朦朦朧朧,只見劉顯笑得溫柔,眼里有很多東西不一樣了,瞬間清醒。劉顯見這個人還愣愣的,以為還沒睡醒,便拿了軟巾子給人擦臉。將臉埋入熱氣騰騰的巾子,晏良深吸一口氣,悶著開口:“子嘉要成家了吧,聽說皇后指了落懷縣主,是個美人,嗯……賢淑大方?!?/br>劉顯站著,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他都知道!面前這個人依舊拿巾子蒙著臉,劉顯神色不變,垂眼看了好久,熱氣都在巾子上散盡了……這人依舊沒有抬頭,劉顯心里發酸,他竟然把他逼到了這個地步。“你怎么知道人家賢淑大方?”三分無奈,二分笑意,五分心疼。景貞啊。他從來沒想逼他,昨晚過后他就想明白了,實在不急一時,來日方長。況且他年少成名,思慮從來就比一般人重,一件事得在腦子里過三四遍才行,務求妥當。他怕他多想。劉顯開始后悔昨晚的魯莽。本來可以再慢點的。但是現在。既然他知道了,那么他也沒什么好瞞的。他總會護著他。他要什么就給他好了。兄友弟恭,他們本就是。退一萬步,他也心甘情愿。突然發問,晏良懵懂抬頭,愣住了,“子嘉……”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劉顯:稍稍俯身,神情眉目之間是從沒見過的朗潤,眼底柔軟一片,眸子倒映著的全是他的面容,愕然,惶惑,糾結……劉顯覆唇于晏良耳邊,“景貞”,嘆息一般,“大不了我不襲這爵了,讓劉軾做去,當個閑散侯爺,陪著你去寒山養病好不好?”迅速泛起的紅,晏良耳尖的動靜劉顯看得清清楚楚,莞爾一笑,繼續給下一顆定心丸:“景貞想怎么樣就怎么樣?!?/br>“我聽景貞的?!?/br>晏良總覺得不對,他沒嘗過情愛,又因為身體的原因,這方面就沒有被“教導”過,不像劉顯,獨立開府后就會有女人陪寢。但是從劉顯嘴里說出的話讓他覺得劉顯在避重就輕,這不是什么誰聽誰的問題??!劉顯知道晏良有多聰明,見晏良依舊蹙著眉,便伸手至眉心揉了揉,“我們先回去,別想這個,不關你的事,我會處理好。你不是還要重新布防嗎?”“子嘉?!标塘嫁D開頭,剛要說什么,唇上被劉顯的食指輕輕摩挲,“景貞,我什么都聽你的,這一次你就聽我的好不好”。第十八章“侯爺?!?/br>位列的兵士恭敬行禮,鎧甲護肘相擦,發出尖銳冷利的聲音。劉顯面無表情地點頭,抬手掀了大帳,卻不進去。跟在后面的晏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并沒有注意前面的人停下來給他打了帳子,很自然的躬身進了營帳。劉顯莞爾,跟在了后面。守衛的兵士一臉奇怪,但也沒有多話。帳子里有些冷,晏良脫了一半的狐氅又穿了上去,劉顯臉色不是很好,叫人進來重新安置暖爐,又問為什么撤了。“劉小公子嫌熱,待不下去……”“劉軾人呢?”劉顯看晏良走進了里臥,也沒有跟上去,只往下囑咐隔一會把藥給上了。雖然要停,但還得慢慢來。“去沿海的鎮上購置禮品了,說回去帶給凌陽郡主?!?/br>桌案后是一沓軍文,有倭寇近來動向的密報,“人回來了就讓來見我”,說完擺了擺手,讓人退了下去。兩個人一外一里,各自處理著軍務,尋常而自然。藥端上來的時候,劉顯停了筆,親自給晏良端去。里臥比外面暖些。晏良依舊披著狐氅,一襲勝雪,正伏在案前就著燈燭看得認真。左手食指一寸寸在兩州海防圖上劃過,右手握著毛筆,在思考著下一處換防的地點。突然抬起了頭,見劉顯一臉笑意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動開口:“子嘉?!?/br>劉顯點了點頭,把手里的藥盅擱在桌邊,“停藥慢慢來,這次先喝點,我讓減了分量”。晏良擱下筆,看著劉顯沉默。劉顯面色不改,眼里有什么清清楚楚,毫不掩飾。晏良什么時候被人這么看過,稍稍偏過頭,看到藥盅,拿起來一口喝了,有些氣急,喝完捂嘴悶咳。捂著的手被不容置疑地拿開,下一刻,甘甜的話梅被塞進來好幾顆,耳邊是劉顯忍俊的聲音:“你怎么變得跟劉軾一樣喝藥了,壯士斷臂似的,一口悶,不嫌苦?”不說還好,一說,憋了一早上的氣全出來了,“劉顯!”“嗯?”“我可比你大六歲!你——”“知道了,知道了”,劉顯難得起了玩鬧的心思,裝作很煩的樣子挖了挖耳朵,“景貞你也就二十出出頭,怎么這么古板,跟個老頭子似的”。晏良簡直要氣炸了。這話怎么都不像劉顯說出來的!面前這個人,早就不見了剛進門時的嚴肅端重、不茍言笑。此刻,嘴角勾著,眼里有著戲謔,很亮地瞧著晏良,說出口的話還有幾分油嘴滑舌。劉顯覺得這樣滿臉通紅,氣呼呼的晏良真的很好,好到他——傾身上前,額頭抵在面前人瘦削的肩上,狐氅柔軟的毛發輕輕拂過,有藥香,還有這個人獨特的氣味,一如幼時那個被手把手教著習字的中午,干燥愜意。晏良一愣,“子嘉……”“景貞,你真的很好?!?/br>“你怎么這么好?!?/br>閉眼,全是這個人。初見時的彬彬有禮,溫文爾雅,被封無雙國士時的沉默安靜,笑意淺淡,后來,后來這個人千里迢迢相助,夢中醒來,那一抹昏黃下的伏案疾書,用心良苦,都成了他此后經年不歇的一遍又一遍。晏良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