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拿出個罐頭瓶，里頭裝著的赫然是豬肺湯。

    余秋這下子可真是滿頭霧水了，忍不住疑惑：“你哪兒來的面跟湯？”

    “去看了個老朋友?！鄙a隊長輕描淡寫道，“剛好他在喝酒，我就順帶著打包了點兒拿過來。放心，豬下水不要票的，也便宜的很?！?/br>
    余秋立刻想到了樓下的那一家，下意識地壓低聲音提醒何東勝：“剛才那個老頭兒，他們家是副食品店的?！?/br>
    何東勝笑得眉眼彎彎，調侃余秋道：“怎么？你害怕他們家給小鞋穿？咱們有什么好怕的，店里頭不就是賣著糖、rou、水果跟煙酒嗎？你一不抽煙二不喝酒三還會自己做水果糖，你怕他們做什么？”

    余秋有點急了：“不是我怕他們，我是擔心他們家會找你麻煩?！?/br>
    沒聽到兒子一個勁兒的念叨，10塊錢能吃好大一桌席面了，賠了何東勝10塊錢，他家能咽下這口氣才怪。

    何東勝眉眼彎彎，露出了兩顆酒窩：“我不得罪他家，他家也不會給我送rou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怎么，你想吃紅燒rou？好辦，我保證明天還給你送紅燒rou來?！?/br>
    余秋要跺腳，這人怎么跑題呀？現在重點是紅燒rou嗎？現在重點是不能得罪當權派。

    再說明天哪兒來的紅燒rou，別看今兒楊樹灣宰了頭肥豬，全村2000多號男女老少呢，壓根就不夠分的。

    別以為他不知道殺豬是有指標的，就是按農民自己養的土，他們也沒有權力決定什么時候殺。這些豬得上交給國家。

    何東勝笑得意味深長：“國家不收死豬rou啊，這么大的一頭豬，有個三災兩病不是很正常的嗎？”

    余秋嚇得夠嗆，感覺這人才是狗膽包天。居然敢光明正大地打豬的主意。

    她趕緊咽下嘴里頭的肥腸，緊張地看了看辦公室門口，壓低聲音道：“老是死豬的話，人家肯定會懷疑的。病死的豬跟殺死的豬肯定不一樣?！?/br>
    何東勝眼睛都笑彎了，她調侃余秋：“那就看你怎么想辦法了，小秋大夫，楊樹灣的禽畜也歸你管啊?！?/br>
    余秋直接翻白眼：“我可管不過來，我管生不管死，我才不殺生呢?！?/br>
    說話的時候，她往嘴里頭狠狠塞了口面條，然后吃到了肥腸。

    號稱不殺生的小秋大夫吃得無比歡快，哎喲喂，這肥腸面可真是一絕。

    何東勝忍不住悶笑出聲，挨了余秋一記白眼。他憋住了笑，安慰愁眉苦臉的小赤腳醫生：“別擔心，沒人管的?！?/br>
    余秋疑惑：“怎么就沒人管呢？交上去的豬都是有數的?！?/br>
    何東勝就是笑：“剩下的就沒人管了呀?！?/br>
    余秋開始犯糊涂，反應不過來：“那為什么沒有人殺豬？”

    何東勝就是笑，也不說話。

    小秋大夫恍然大悟，因為窮啊。

    豬是農民重要的財產，在糧價低廉幾乎賣不出錢的現在，各個生產隊就指望著養的豬賣了錢好換生產資料。在這種情況下，農民又怎么舍得殺豬吃？殺了豬賣給誰？拖去自由市場偷偷賣，簡直是冒著割腦袋的風險。

    何東勝掰著手指頭盤算：“隊里頭還有些豬，看看后面，立冬、小雪、大雪都該吃rou好好補補?！?/br>
    余秋急得不行：“哪有那么多豬可以殺？你們不過日子啦？后面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br>
    何東勝嘆了口氣：“今年豬還是養少了，明年多養些豬仔，就不愁沒得rou吃了?！?/br>
    余秋吸溜了口面條，趕緊接話：“那你們有足夠的飼料喂豬嗎？”

    現在就是買豬飼料都要有飼料票。這也是為什么糧管所的油糠那么受歡迎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想的就跟養雞養鴨子一樣，把豬也趕上山去養?！焙螙|勝跟余秋算了筆賬，“山上有草有野果，可以省下打豬草的精力?！?/br>
    余秋卻皺眉頭，遲疑道：“這樣容易長寄生蟲的?！?/br>
    這也是為什么后來大規模禽畜養殖都采取工廠化生產的最主要原因，可以用最低的代價生產出相對最健康的rou制品。

    何東勝倒是不慌：“我想的是將這些都弄到松樹林里頭去養，松樹本來就能夠分泌殺菌素，豬在里頭就不太容易生病?！?/br>
    還有一條，他當著小赤腳醫生的面沒好意思提。

    他聽農科站的技術員提過，那個松針含有生育酚，公豬母豬吃了容易發情，生的仔兒都比旁的豬多。

    “喲，你們在說什么養豬經呢？”助產士站在辦公室門口笑，自己推開門進來。

    看到余秋手上的面條，她忍不住吸了口氣，“哎喲，可以呀，這面做的?！?/br>
    何東勝趕緊起身讓位子，笑著接話：“胡奶奶做的，老太太疼孫女兒，就怕她在外頭吃不好?！?/br>
    “還真沒讓她吃上好的，連飯點兒都保證不了?！敝a士笑著搖頭嘆氣，又夸了一句，“瞧瞧你們這體貼的，居然還準備了湯?！?/br>
    余秋趕緊將罐頭瓶子往助產士的方向推：“老師，你也嘗嘗吧，我胡奶奶手藝不賴?！?/br>
    助產士連連擺手：“你吃你的，剛才龍鳳胎家里頭給送的雞蛋，我放產房了，一會兒你自己吃啊?！?/br>
    說著話，她又壓低聲音朝余秋笑，“你可做了好事啊，那兩口子開始好好說話了?！?/br>
    余秋沒反應過來：“哪個兩口子啊?！?/br>
    助產士想跺腳：“你這丫頭怎么自己忘了呢？就是那個一手抓著電線，牙齒咬著電線另一端的，讓領導的只是通過他的身體傳達到部隊的?！?/br>
    余秋驚喜地挑高了眉毛：“他們肯好好說話了？”

    但凡愿意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不管是湊合著過，還是一拍兩散，總比不理不睬的冷暴力來的強。

    何東勝有些奇怪：“你們說什么呢？”

    余秋清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我們在說個笑話，沒什么?！?/br>
    助產士卻憋不住，直接說了出來：“據說有個戰斗英雄憑借人體連接電線的兩端，成功地傳達了領導的指示。哎喲，這可真是神奇，這人居然還活著，沒被電死還被評為了典型，可受大姑娘小媳婦的喜歡了?！?/br>
    何東勝表情奇怪，憋了半天忍不住道：“其實人體連接電話線應該可以?！?/br>
    余秋震驚了：“怎么可能??？220伏的電壓呢，直接變成焦炭差不多?！?/br>
    何東勝清清嗓子，開始慢條斯理地給她們解釋：“電線跟電話線還是不一樣的。磁石電話的電壓大概40V左右，通過人體的電流就是10毫安，感覺到手發麻。當然超過30毫安的話，人就有危險了?！?/br>
    余秋有些傻眼，說話都不太利索：“真……真的嗎？”

    何東勝點點頭：“這個我們高中物理老師特地說過，抗日戰爭的時候，我軍用的電話線就是銅絲，用差不多兩米高的木棍架著，電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