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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半夜還亮著煤油燈,有一個月用完一年煤油供應量的趨勢,就連雨傘都被他拆了,因為他要用傘骨架做手柄。 胡楊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傘面上,順著滾落下來。 余秋靈機一動,她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防水布不正在眼前嗎?雨傘啊,傘面是防水的。 她立刻跟胡楊討要,表示自己只需要兩條就行。 胡楊相當大方地一揮手,也不問她要傘面做什么,直接將整個傘面都給她了,反正他現在也用不著。 余秋就拿這傘面布當防水墊,連著上頭的紗布和手帕一塊兒縫起來。 胡奶奶看她穿手術針做縫合,心里頭熨帖的不得了。正正經經有手藝的人就是不一樣,什么時候都想著鍛煉自己。 瞧瞧這小秋姑娘,縫個東西還要拿鉗子用彎針,一點兒都不怕麻煩。難怪給人看病的時候,手巧的很,可不都是鍛煉出來的。 胡奶奶不知道的是,余秋因為十多年不碰縫衣針線,平常連訂個扣子都只能用手術針。你要真讓她捉針拿線,保不齊她就戳了自己的手。 余秋剛把做好的姨媽巾過了水晾起來,大隊書記就滿頭大汗地領了個挑著擔子的中年男人過來。 那人個子還不到大隊書記的鼻梁,身形瘦削,靛藍布工人裝褂子沾滿了汗水,變成了墨汁般的顏色,緊緊貼在他背上,顯出肩胛骨的輪廓。 饒是六月天似火燒,他領口的風紀扣卻扣得嚴嚴實實,完全一點兒敞懷散熱的意思都沒有。 他肩膀上擔著的擔子分量應當不輕,兩頭扁擔都往下彎。 “小秋大夫,介紹一下,這位是縣衛生防疫站的馬醫生。咱們紅星公社這一塊的衛生防疫工作都是馬大夫指導的。你好好跟老師學學?!?/br> 文教授將余秋穿刺收集的腦脊液送到城里頭醫院去化驗,確診大寶跟另一個孩子得的都是乙腦。 檢測結果今天早上傳到縣防疫站,負責的領導半點兒也敢耽誤,立刻就派人下鄉來了。 早十來年前,本省爆發過一回乙腦傳染,當時不少孩子遭了秧,僥幸活下來也成了殘疾。防疫站的領導到現在都心有余悸。 大隊書記介紹完來人的身份,看馬醫生還挑著擔子,頓時滿臉無奈:“我的馬大夫哎,你好歹放下來歇歇啊?!?/br> 自己要幫他挑,他還不愿意。 馬大夫搖搖頭:“沒事,我們抓緊時間弄。今天我要把紅星公社幾個大隊全走一遍?!?/br> 余秋目瞪口呆,這怎么來得及。光楊樹灣大隊就有兩千來號人,五百多戶人家,又依山傍水,本來就是蚊蟲容易滋生的地方。 她昨晚忙到月升中天,馬燈都燒沒油了,也就完成了一個生產隊的滅蚊粗防工作。 馬大夫也不多話,只挑著擔子健步如飛。 余秋自認屬于腿腳比較快的人,而且個子也不比這位馬醫生矮多少,結果卻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追上。 太陽升到了樹梢,陽光**辣的,正是農人下田忙碌的時候。經過幾天烈日的暴曬,田頭稻谷已經不復當初被水泡蔫兒的模樣,棵棵稻穗飽滿,連稻桿都被壓得微微彎下腰。 田里頭的水都放掉了,青綠的水稻開始泛黃,再曬一個禮拜,吸滿了光和熱的稻谷就可以收割了。 那是農村最忙也最充滿希望的時刻。 楊樹灣的人顯然都對馬大夫非常熟悉,一路走過去,在田里水溝邊埋頭干活的人都主動打招呼,喊他去家里頭吃飯。 “不咯,不咯,今兒事情多,還有好幾個大隊要跑?!瘪R大夫謝了正在魚塘邊挖水渠的八隊生產隊長的香煙。 八隊的新魚塘起網撈干凈里頭的東西后,生產隊又往里頭撒了漂白粉消毒,等暴曬上幾天,就要開始養魚種菜了。 馬大夫放下擔子,夾在耳朵后頭,然后從籮筐中拿出藥水瓶跟噴霧器,遞給生產隊長,“天熱了,蚊子起來了,什么打擺子跟大腦炎都要來了。廢話我也不多講,你們生產隊,里里外外,尤其是有水的地方,千萬要小心。不然別講是娃娃,就是大人得了病也是要沒命的?!?/br> 說著,他拿藥水加了水裝進噴霧器里頭,示范給生產隊長看,“用敵敵畏的時候小心點,別還沒殺死蚊子,先自己搞中毒了?!?/br> 生產隊長連連點頭:“曉得咯,勞駕你了,馬大夫?!?/br> 他看著余秋笑,示意馬醫生,“我們小秋大夫也是好樣的。馬大夫,您好好帶她,保準下回就不用你滿村跑了?!?/br> 楊樹灣前一任赤腳大夫被招工走了,衛生院醫生也時常顧不上,好幾回都是馬大夫自己下來搞。 “我這個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這些娃娃都聰明的很,看看就會了?!瘪R醫生點了藥片跟藥粉的數量,回頭又跟余秋求證,“八隊多少人來著?” “一共五十四戶,兩百四十三人,其中男性一百二十六人,女性一百一十七人,六十歲以上老人三十四人,十歲以下孩子五十四人?!庇嗲镖s緊掏出自己的筆記本,報數據。 馬大夫哈哈大笑:“看看,我說現在的娃娃都聰明的很吧?!?/br> 生產隊長單手扶鐵鍬,豎起大拇指來:“不愧是有學問的娃娃,這肚子里頭的賬本子比我這個隊長都清楚?!?/br> 馬醫生又跟他寒暄兩句,便挑著擔子繼續往前走。 余秋回頭看發下去的噴霧器,猶豫著問:“老師,那我什么時候過來收噴霧器比較好?” “收什么啊?!瘪R醫生頭也不回,“這東西打過藥水了,又不好放的。放心吧,他們都仔細,不會亂扔東西?!?/br> 余秋猛然回過神來,小噴霧器就相當于防疫站免費送給農民的。 難怪她覺得這種手持式小噴霧器眼熟,不就是村里人拿著給蔬菜打藥水時用的嗎? 呵,在物質急劇匱乏的現在,這也算是份不錯的禮物。畢竟,雖然生產隊的田是集體干活,家家戶戶的自留地可是自家打理。 余秋遲疑:“老師,我們就這樣直接發下去的話,會不會做不到位啊?!?/br> 她大學時那位當村官的舍友參與精準扶貧工作,結果發給村民的羊羔被人家直接宰掉吃了。人家就不樂意勞動致富,人家寧可混日子。 基層工作其實相當難做。 馬醫生腳步不停:“做不到位就是他們自己遭殃,這可是他們的家?!?/br> 他調整了一下肩膀上的擔子,安慰了句小赤腳醫生,“放心,楊樹灣人的覺悟還是很高的。愛國衛生運動從來沒拖過后腿。我們搞衛生防疫,主要工作是發動群眾教育群眾,不要想著大包大攬,替群眾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你好好學習領袖關于衛生工作的指示,是不是要依靠群眾?” 話音落下,他們又在田頭碰上六隊的人。 馬醫生示意余秋上前,照著剛才在八隊發